专家眼中的北京儿艺原创儿童剧《北京童谣》
责任编辑:王琳 发布日期:2018-12-17
2018年六一国际儿童节期间,北京儿艺原创儿童剧《北京童谣》在京演民族宫大剧院首演,该剧讲述的是一个被“绑架”上学习战车的小学霸刘哈佛,在奶奶和她的北京童谣的温暖指引下,逐渐走向最真实的自己并学会爱的故事。该剧是北京儿艺继陆续推出《想飞的孩子》《胡同.com》《足球少年》3部现实主义儿童剧后,又一部聚焦于当下现实生活的儿童剧。在经历了几个月的修改打磨后,11月9日该剧进行了第二轮公演。动人的故事、真情的表演不仅得到了观众的普遍赞誉,更收获了专家们的一致好评。
北京儿艺,北京童谣
国务院参事、中国话剧协会主席 蔺永钧
《北京童谣》整台戏叙事结构工整、人物形象饱满、舞台感染力强,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在戏中承载着对教育、对生命和灵魂的深入思考。可以说,这是一部难得一见的有艺术追求、有思想价值、有审美意趣的优秀儿童剧。
首先,选题好。《北京童谣》这4个字甫一出现就令人耳目一新,可令人展开丰富的联想,有味道、有情怀、有深度,是个好题目。但细想来,这个题目有难度。如何讲童谣又不沦为幼稚的小儿科,在反映当下的同时又不拘泥于当下,这是非常两难的命题。然而这部剧做到了,以童谣的纯净气质贯穿始终,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北京童谣的风姿。既聚焦当下展现出时代精神,又勾连起了老北京城隽永的人文风貌。创作者很好地把握住了题目的特质,找到了诠释这个题目最好的故事核。
其次,剧本好,人物设置尤其好。主人公刘哈佛虽学习优秀却内心空洞,他对星空的向往使戏剧充满了诗意。奶奶的阿尔茨海默症使人物既具有生活的厚度,又能因为健忘而带来许多有趣的桥段。奶奶的病使她在舞台上经常表现得像个孩子,使这个人物更加饱满,并且能够和刘哈佛发生深度的交融。如果不是这样的设置,很难想象两个角色的交融和戏剧性的产生。最关键的是刘哈佛的内心空洞和奶奶的记忆错位引发出戏剧的高潮,也是全剧的情感和文学的最高潮,这一设置完美地实现了高潮的统一性。更难得的是,剧本摒弃了儿童剧惯用的二元对立的价值观,使每一个人物都有其难言之隐,让观众能够找到共鸣,也让该作品摆脱了社会问题剧的常见做法。
再次,导演好。作为一部儿童剧,《北京童谣》涉及教育、养老、病患、心理成长等诸多问题,似乎哪一点都是一台戏不能承受之重。导演面对如此复杂多维的内容,精准地把握住了创作的方向,穿透了诸多沉重的话题,将创作的核心诉求落在健康的心理、充满爱与阳光的内心之上,用明净的童谣去呼唤人们澄澈的心。他对音乐、舞美、灯光娴熟而得当的运用,使得舞台呈现出强烈的表现力和戏剧张力,并体现出了一种富有现代精神的戏剧观。
导演王炳燃多年以儿童为创作对象,非常了解儿童的审美习惯和观剧特点,夸张化、漫画化的舞台处理、人物塑造比比皆是,引得大人和孩子们捧腹不止。他对于戏剧节奏的娴熟运用牢牢地牵着小观众们的注意力,却并不妨碍他作为一个思想者的创作表达。他不满足于传统儿童剧非黑即白、合家欢式的套路,他的“野心”已经超出了传统儿童剧的范畴。这样的“野心”决定了整部戏的品格,它不仅仅关乎成长、不仅仅关乎亲情、不仅仅关乎教育,这些传统儿童剧惯有的主题在这部戏中其实都有,但都不是导演想说的话。他将这些问题轻轻地点到为止,提出问题却不给出答案,而是用舞台上流动的美,用人物炽热的情感提出了一个人类永恒的命题:我们应当如何去爱、如何去生活。在这种美的熏陶与浸淫之下,我相信孩子们得到的滋养远大于直白的说教。
当然,作为一个刚刚诞生不久的作品,《北京童谣》尚有许多毛糙之处。比方说,剧中运用了很多北京童谣,这些只存在于我们记忆当中的童谣,也带出了很多渐行渐远的老北京城的生活场景和精神意象,这些在演出当中逐渐弥漫成一种浓浓的乡愁,尤其是“水牛儿”和“兔儿爷”童谣的运用,在剧中运用得很巧妙,也很具有情感张力,这非常好。但是,在戏剧段落的转场时候,导演也用了不少其他的北京童谣作为转场音乐,让人觉得用得过多而略显芜杂,甚至有些喧宾夺主。另外,在全剧的戏剧高潮处,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奶奶,把正要拿棍子打刘哈佛的儿子刘学智当成了当年欺负儿子刘学智的外人,把马上要挨打的孙子刘哈佛当成了当年小时候的刘学智,奋力挡住了那挥起的棍子,现在的舞台处理以及人物的情感都十分动人,已经形成了戏剧高潮,如果在此处,患病的奶奶再次唱起北京童谣,然后孙子刘哈佛跟着唱,然后儿子刘学智跟着唱,然后所有人跟着唱……高潮戏的艺术感染力可能会大大增强。当然,我的建议,都是因为在观看演出的时候被深深感染,从而产生出来的很直观的想象和思考。总之,这个戏很具有感染力,很具有艺术价值。虽然,现在还小有瑕疵,但瑕不掩瑜,就目前已经呈现出的成色来看,我相信这部作品必将成为北京儿艺舞台乃至全国戏剧舞台上的又一部优秀作品。
喜看儿童剧《北京童谣》
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 仲呈祥
好久没有看到如此深刻直抵应试教育与素质教育,以“圈养”与“放飞”究竟孰是孰非为题旨的新创儿童话剧了!北京儿童艺术剧院新创演出的8场儿童话剧《北京童谣》,就给了我惊喜。
作为一名曾在青年时期从事过中小学教育工作和沾过一点儿童文艺创作边的老人,固执地认为儿童剧当然务必要有童心童趣童情,这是基础,否则儿童便不喜欢看,就不能为主要观众群体服务;但儿童剧的题材和题旨,固然需要有娱乐,但决不能止于娱乐或全是娱乐;我是主张儿童剧的灵魂终究还是思想,还是寓教于乐,让儿童观众能通过鉴赏获得如何成长、如何做人的人生启迪。
《北京童谣》的题材选择和题旨取向正合此意。全剧讲的故事极具现实意味:主人公刘哈佛智商极高,培养潜质巨大,喜好天文。但其父母却笃信应试教育,逼他应对考不完的试、拿不完的满分,迷信封闭的“圈养”。不料家生风波,由于叔叔和婶婶忙于生意,把患了阿尔茨海默症的奶奶和堂妹刘大倩送过来寄养,于是打破了刘哈佛原本平静的家庭生活。有趣的是剧名《北京童谣》,当然立意在童谣上做文章。奶奶的人生离不开北京童谣。儿时童谣的记忆影响她一生,直至老年患病,唯一能唤回她记忆的正是童谣。也就是说,医治她失忆的,并非药物,而是童谣。于是乎,纯真厚道善良的刘大倩,悟出此道,成了最能替奶奶疗治失忆的良医。刘哈佛天生酷爱天文,新买的望远镜却一次未用,原来爸爸约定的去百里外的百花山观星计划却因要应对天文奥赛而被爸爸霸道地取消了。更有趣的是,奶奶却站出来支持刘哈佛,她唾弃天文奥赛,反对“圈养”,力倡“放飞”,居然与刘大倩合谋把刘哈佛带到了可以观景的胡同,从奶奶的童谣中刘哈佛领悟到了做人、成人的真谛。
全剧的意味是深沉而令人深思的。如果说,著名科学家钱学森先生留给我们的“钱学森之问”直抵当今培养高端人才问题的症结;那么,《北京童谣》则以儿童话剧的艺术形式交出了一份耐人寻味的答卷。
首先,在培养造就人才上,如何看待中华传统文化?文化是人的生存、生活状态。完整意义上的人,总是既为一定的传统文化所塑造,又在扬弃继承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创造出有别于传统文化的新文化人。奶奶是传统文化北京童谣塑造的人,而被应试教育“圈养”的刘哈佛却一度与优秀传统文化相隔绝,成了无根之木。对于北京童谣,剧中强调了扬弃继承,去伪存真。传统文化要与当代文化相适应、与现代社会相协调,努力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其次,在培养人才上,“应试”主要是考察知识积累,当然是需要的;但更重要的是“素养”的提升即思维方式的科学化。“素养”包含人文素质和道德修养。显然,以刘哈佛与刘大倩相较,前者虽应试考分高,但人文素质和道德修养上却远不及后者。以对奶奶的孝道,高下之分不言而喻。再次,在培养人才上,“猪圈难养千里马,花盆难栽万年松。”刘哈佛的教训便是在封闭的家庭学校中“圈养”,而刘大倩的生气灵动正是得益于“放飞”。
《北京童谣》能让儿童观众多少从刘哈佛、刘大倩身上照出自己的影子,悟出成才、成人的人生道理,就很值得称道。更何况,成人观众又怎能不从剧中两对父母的身上多少照见自己的影子,从而自觉调整匡正为父母的教子之道呢?一部优秀的儿童话剧,它主要属于儿童,又岂止于儿童!
该剧再次展现出北京儿艺的编、导、演、音、美阵容整齐,剧中极其注重中华美学精神和美学风范。其一,托物言志,寓理于情。奖杯墙、豆汁、药品、星星、兔儿爷等都既富于童趣,又蕴含着人物的情志。其二,言简意赅,凝练节制。8场戏提炼的情节单一,既能展示人物性格的发展史,又能揭示人物的社会关系史(由两对父母带出的当下社会众生相)。其三,形神兼备,意境深远。尾声营造出的星空浩瀚、美不胜收的天人合一的人生意境,使全剧达到了高潮。
一部意蕴深厚的儿童剧
中国儿童艺术剧院原院长、中国话剧研究会原副会长 欧阳逸冰
假如能够抛掉对“儿童剧”的傲慢与偏见,俯下身去,和孩子们一起走进儿童剧场,就不难发现令人惊喜的成就。
近几年,北京儿艺憋着一股劲地往前冲,努力创排孩子们喜爱的好戏。譬如,8年前的《宠物总动员》,构思巧妙,富有儿童音乐剧的精彩,真正地寓教于乐;4年前的《想飞的孩子》,塑造了一个儿童戏剧人物画廊里的崭新形象,显示了新时代孩子们的情感追求。而近期,历经数次修改,给孩子们奉上的《北京童谣》,更是令人十分感动。
感动之一:这出戏以浓郁的北京民间风情,制造了强烈的亲和力;以逼真的现实生活气息,营造了身临其境的感受;以传统的道德情感,令人饱尝爱的温馨。这出戏最深刻、也最有价值的是它敢于直面现代社会人与人关系的冷漠,甚至冷峻,把人人都感觉得到,却又很难解决的问题揭示了出来。我们跟现代通讯技术工具非常亲近,却跟人、跟各自的内心世界相隔得很遥远。看似成人世界的现象,却与儿童世界无法分割。这出戏里,刘哈佛和父母的关系就是这种社会现象的折射。剧中,为了让刘哈佛夺得“奥林匹克天文竞赛”第一,爸爸妈妈可以不顾刘哈佛的身体能力极限,精神压力极限,强逼他日以继夜地埋头于书堆;而刘哈佛为了参加“奥林匹克天文竞赛”,非常反感有病在身的奶奶以及堂妹到他家暂住,甚至冷眼相向,冷言相斥。一己之私里面包含着具体的物质利益。
面对这样的现实,北京儿艺的艺术家们找到了一个强大的文化精神武器,那就是以北京曾经流行过的优秀童谣为代表的民族情感、道德情怀和思辨结晶。当孩子们唱起“水牛儿水牛儿,先出犄角后出头”的时候,我们眼前仅仅浮现出了蜗牛可爱的样子吗?是不是还会有那些俯下身来,闪烁着无比爱怜目光的孩子,还有那些孩子们内心涌动着的天真纯洁的爱……优秀的童谣包含着的是跨越时代的中华民族的美好传统,那就是爱与善良。
感动之二:高潮是神来之笔,能够显示这出戏的思想价值。当刘父拿着棍子要打儿子刘哈佛的时候,竟然喊出了“我打死你”。这个时候,奶奶,作为阿尔茨海默症的患者瞬间闪现出幻觉——把儿子打孙子的场面幻化成了几十年前,奶奶是母亲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护自己被众人欺负的儿子(现在的刘父)的情景:我儿子打小没爹,可他妈妈我还在!此时的奶奶,就像一道巨大的屏障,保护着自己的儿子。所有的人,无论是剧中人,还是剧场的观众,都震惊了:这才是母爱,情深似海的爱,温暖人心的爱,骨肉相连的爱,激人奋进的爱,与刘父的冷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感动之三:戏剧情境的诗意创造。主人公刘哈佛从一个被迫的天文爱好者(父母选定的“爱好”)到一个主动的天文爱好者(自觉喜爱)。整个戏就从天文景观这个角度,创造出了现实题材的诗意表达,出现了浩渺的星空,灿灿的银河,闪烁的北斗,倏然掠过的狮子座流星雨……变幻无穷,光怪陆离,这既是无垠多彩的太空,又是孩子们美丽的想象。在这样的诗意情境中,让古老而新鲜的北京童谣披上了现代的色彩,闪耀着追慕未来的光华。
感动之四:作曲。剧中的配乐非常单纯,“水牛儿水牛儿”的一句唱,变成一个音乐句子,由此繁衍成主旋律,在不同的戏剧情境中,或强或弱,或隐或现,让满台充溢着温馨,仿佛看不见的和煦,摸不着的暖意,却时时刻刻弥漫了整个剧场。
《北京童谣》是北京儿艺32年来最新的代表作品,是个意蕴深厚的序幕,宣告着剧院崭新的开始。
《北京童谣》给我好心情
《新剧本》原主编 徐恒进
11月9日,我观看了北京儿童艺术剧院新创作的儿童剧《北京童谣》,心情非常好。
这出戏很诗意、很空灵、很美,最诗化的人物是老奶奶。老奶奶关于兔儿爷的描述,关于北京童谣的描述,关于天河的描述,都很有感染力,很启发人的想象。我在剧场里受到周围孩子们的感染。当上半场关于兔儿爷的歌唱、舞蹈、音乐响起的时候,我和孩子们一样,仿佛回到自己的童年。我当时想,这是《北京童谣》最棒的部分。
老奶奶关于兔儿爷、关于北京城、关于天空、关于她带孩子们找地方看天上星星的部分,都让人感到很美好,很诗化。老奶奶好像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但她实际上和我们有很大的距离,她生活在自己美妙的诗一样的境界里。从她的叙述中,可以经常感到她对生活、对生命、对自然、对天空的无限热爱,也燃起了我们对生活的热情。
这个戏写了几类人的生存状态,首先是老奶奶,她是这个戏的灵魂,是我们作家心里最神圣最美的部分。老奶奶的世界很让我们向往,她是快乐的。再一个人物是刘大倩,刘大倩很快乐、很天真、很天然,她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拘无束,随遇而安。不跟自己较劲,也不跟别人攀比,她像一棵小树,自然地生长,在风中摇曳。这个戏里很重要的人物刘哈佛,天资很高,智商很高,学习很好,出人头地。得到老师、父母的夸奖,得到同学的尊敬,他生活在很多人的希望里。人们希望他未来成为一颗星,但他也有痛苦,他自己和自己较劲,也和别人较劲。这出戏高明的地方在于编导没有给他们下结论,没有告诉观众一个正确的答案。而是向孩子们展示一段生活,展示几个活生生的人物,让你感受他们的快乐,感受他们的痛苦。这出戏是近几年我看过的剧本里,文学追求很高的作品,像刘大倩和刘哈佛这样的生存状态,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会有。这种不同的生存状态,有不同的美、不同的价值。
儿童作品是甜的,是一块糖,或是一块巧克力。这个戏像是一颗橄榄,孩子含在嘴里,越嚼越有味道,大人们拿来尝尝,同样越嚼越有味道,这就是作品高明的地方。
这个戏关于童谣、兔儿爷、天空、星星已经写得很好,意境非常美妙。关于现实的部分,特别是刘哈佛这条线,有些地方稍显太实。我曾经想过,在诗化的部分和现实的部分中间,找一点联系。后来我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感觉那样做会很生硬,很不自然。有时候,我们把两样东西很自然地摆在一起,看似没有什么关联,但实际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状态也是很美的,不必去动它。我现在只是建议编导能不能把刘哈佛这条线上过于实的地方,特别是那些表现结论的地方,用橡皮擦一擦,让它空灵一点,虚一点,给人更多的想象空间。比如刘哈佛被人发现装病,对这个情节我非常怀疑,太实了,希望有更好的变化与调整。
属于新时代孩子们的一首新童谣
中国艺术研究院话剧研究所所长 宋宝珍
北京儿童艺术剧院近年来创作了一系列有童趣、有内涵、有影响的儿童剧。《北京童谣》在孩子们的期待中登上舞台。这一取材于现实生活的剧目,反映了儿童的纯真、善良、爱心、成长,讲述了一个有思考深度、有人情温度、有艺术高度的故事。
《北京童谣》是一部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有机融合的儿童剧。整体叙事既有现实的沉重,又有想象的飞升;既有成人生活中无可奈何的衰老疾病,也有儿童灵魂中寻找真实自我、灵魂自由的成长历程。
剧中的刘哈佛是小学五年级的男孩,他智商188,学习刻苦,成绩优异,永争第一,是父母的骄傲、学校的尖子,是令人羡慕嫉妒的“邻家好孩子”。在他全力准备天文知识竞赛的前夕,因为偶然的状况,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奶奶和开朗活泼的堂妹住进了他的家里。奶奶的记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时而飘渺,时而离奇,早年记忆里的北京童谣,成了她心灵的依托、精神的领地,她借助絮絮叨叨的吟诵,努力回忆北京的习俗和曾经的日子。堂妹大倩本着一颗纯真的童心,一心帮助奶奶在童谣里唤回记忆。
《北京童谣》关注孩子们的心灵世界。只关心考试、竞赛的刘哈佛,无法理解奶奶童谣里的神奇,一方面他感到奶奶和堂妹影响了自己的学习;另一方面又在不经意间被奶奶带入童谣世界,增添了对于星空、旷野、兔儿爷、飞翔的想象和好奇。被成绩和奖杯挤压得越来越孤傲的刘哈佛的心灵,在奶奶的童谣感召下,逐渐放松、舒展开来,变得自由、纯净、快乐而温暖。
刘哈佛对于天空的想象,对于和谐家庭的想象,对于奶奶的精神世界的探求,深化了戏剧主题。该剧没有回避生活中的矛盾,而是揭开生活的温情面纱,揭示严肃的现实问题与家庭矛盾,比如社会老龄化问题、人们在日常生活里的焦虑、现实功利的表象与人生意义的追寻、父母同孩子的对峙、祖母与孙辈的代沟等等。
剧中,刘哈佛由于感冒导致竞赛失利,望子成龙的父母对其大为恼火,让他放弃天文学,转学计算机编程。聪明的刘哈佛装傻骗过父母和医生,让周围的人把自己看成一个平庸的孩子,放弃对他的严密监控,这样他就可以偷偷演算天文习题。他不是从荣誉的高端降落下来,而是从一个虚幻的状态走到了一种真实生命的起点。
奶奶身患阿尔茨海默症,这样一个情节设计颇有深意,奶奶记忆中的时空错乱,增添了戏剧表现的灵动性,甚至别有深意,妙趣天成。当刘哈佛的父母因为他一时成绩不理想要对他拳脚相加时,奶奶的思绪突然闪回到数十年前,她把哈佛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挺身护子的行动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也让刘哈佛的父亲心有所动,自愧自责。
一个被成功的光圈笼罩、被荣誉标签规约的孩子,逐渐自我反省和调整,他学会了接受奶奶的病症和衰老,选择坚持自己的爱好,追求自己的既定目标,他还和堂妹一起,在童谣的世界里感受老北京的味道,品味传统文化的奇妙,展开想象的翅膀,体悟人性的美好。
此剧有大量的北京文化符号、风俗、民谣穿插其中,嵌入了水牛儿、兔儿爷、小小子儿坐门墩、炸酱面等一系列北京童谣,不仅使戏剧增强了北京地域文化的味道,而且烘托了戏剧情境,使演出具有一种奇妙的节拍和音调。有件值得探讨的事,剧中有些地方童谣似乎加得过密,有些地方没能加到关键点上,众口童谣表意还不够精准,有的只是充当了背景音,有的太快让观众听不清。
“水牛儿水牛儿,先出犄角后出头……”当主题音乐响起时,有一种温暖的、悠然的、怀旧的情感慰藉。斜阳西下,水牛儿沿着老墙根一点点地爬,它不要和谁争第一,不要和谁抢荣誉,它就是它自己,按照自己生命的节拍和自然状态,慢慢悠悠向上爬,这是一种多么令人欣然的状态,一个孩子的幸福童年就应当是这样。按照天性、合乎本性自然成长不好吗?为什么非得“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揠苗助长?此剧给我们打开了一个思考的天地。
《北京童谣》的舞美设计值得称道,做到了抽象与具象的有机统一,现实世界里的真实、想象天空的奇异,时而并置、时而交错。导演风格则追求具象的生动性和浪漫的诗意性。刘哈佛家豁然在目的奖杯墙,星河之下相互依偎的一家人,既是现实中的可能发生的情景,也是带有童话色彩的浪漫憧憬。兔儿爷的形象从月宫里走出,变幻成无数的小兔儿爷的造型,他们来到人间,与孩子们翩翩起舞,带来仙药普救众生,这是奶奶心里的神话传说,也是刘哈佛和堂妹记挂着奶奶的病情,希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让她摆脱病痛的心愿。同时,对于月宫、兔儿爷的想象,也与刘哈佛喜欢天文学有关,就此建立了民俗文化与宇宙探索的关联。兔儿爷带着孩子们的想象一起飞升,这是符合儿童审美心理的艺术表征。
《北京童谣》反映出生活中严肃的现实问题,传达出真善美的诗意,它引领孩子们用温暖和良善的心保持童真,克服困难;以乐观和求实的姿态,发现真实的自我,追求人生的梦想。
该剧是北京儿艺创作出的又一台儿童剧精品,是属于新时代孩子们的一首新童谣!
源自:中国文化报
北京儿艺,北京童谣
国务院参事、中国话剧协会主席 蔺永钧
《北京童谣》整台戏叙事结构工整、人物形象饱满、舞台感染力强,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在戏中承载着对教育、对生命和灵魂的深入思考。可以说,这是一部难得一见的有艺术追求、有思想价值、有审美意趣的优秀儿童剧。
首先,选题好。《北京童谣》这4个字甫一出现就令人耳目一新,可令人展开丰富的联想,有味道、有情怀、有深度,是个好题目。但细想来,这个题目有难度。如何讲童谣又不沦为幼稚的小儿科,在反映当下的同时又不拘泥于当下,这是非常两难的命题。然而这部剧做到了,以童谣的纯净气质贯穿始终,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了北京童谣的风姿。既聚焦当下展现出时代精神,又勾连起了老北京城隽永的人文风貌。创作者很好地把握住了题目的特质,找到了诠释这个题目最好的故事核。
其次,剧本好,人物设置尤其好。主人公刘哈佛虽学习优秀却内心空洞,他对星空的向往使戏剧充满了诗意。奶奶的阿尔茨海默症使人物既具有生活的厚度,又能因为健忘而带来许多有趣的桥段。奶奶的病使她在舞台上经常表现得像个孩子,使这个人物更加饱满,并且能够和刘哈佛发生深度的交融。如果不是这样的设置,很难想象两个角色的交融和戏剧性的产生。最关键的是刘哈佛的内心空洞和奶奶的记忆错位引发出戏剧的高潮,也是全剧的情感和文学的最高潮,这一设置完美地实现了高潮的统一性。更难得的是,剧本摒弃了儿童剧惯用的二元对立的价值观,使每一个人物都有其难言之隐,让观众能够找到共鸣,也让该作品摆脱了社会问题剧的常见做法。
再次,导演好。作为一部儿童剧,《北京童谣》涉及教育、养老、病患、心理成长等诸多问题,似乎哪一点都是一台戏不能承受之重。导演面对如此复杂多维的内容,精准地把握住了创作的方向,穿透了诸多沉重的话题,将创作的核心诉求落在健康的心理、充满爱与阳光的内心之上,用明净的童谣去呼唤人们澄澈的心。他对音乐、舞美、灯光娴熟而得当的运用,使得舞台呈现出强烈的表现力和戏剧张力,并体现出了一种富有现代精神的戏剧观。
导演王炳燃多年以儿童为创作对象,非常了解儿童的审美习惯和观剧特点,夸张化、漫画化的舞台处理、人物塑造比比皆是,引得大人和孩子们捧腹不止。他对于戏剧节奏的娴熟运用牢牢地牵着小观众们的注意力,却并不妨碍他作为一个思想者的创作表达。他不满足于传统儿童剧非黑即白、合家欢式的套路,他的“野心”已经超出了传统儿童剧的范畴。这样的“野心”决定了整部戏的品格,它不仅仅关乎成长、不仅仅关乎亲情、不仅仅关乎教育,这些传统儿童剧惯有的主题在这部戏中其实都有,但都不是导演想说的话。他将这些问题轻轻地点到为止,提出问题却不给出答案,而是用舞台上流动的美,用人物炽热的情感提出了一个人类永恒的命题:我们应当如何去爱、如何去生活。在这种美的熏陶与浸淫之下,我相信孩子们得到的滋养远大于直白的说教。
当然,作为一个刚刚诞生不久的作品,《北京童谣》尚有许多毛糙之处。比方说,剧中运用了很多北京童谣,这些只存在于我们记忆当中的童谣,也带出了很多渐行渐远的老北京城的生活场景和精神意象,这些在演出当中逐渐弥漫成一种浓浓的乡愁,尤其是“水牛儿”和“兔儿爷”童谣的运用,在剧中运用得很巧妙,也很具有情感张力,这非常好。但是,在戏剧段落的转场时候,导演也用了不少其他的北京童谣作为转场音乐,让人觉得用得过多而略显芜杂,甚至有些喧宾夺主。另外,在全剧的戏剧高潮处,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奶奶,把正要拿棍子打刘哈佛的儿子刘学智当成了当年欺负儿子刘学智的外人,把马上要挨打的孙子刘哈佛当成了当年小时候的刘学智,奋力挡住了那挥起的棍子,现在的舞台处理以及人物的情感都十分动人,已经形成了戏剧高潮,如果在此处,患病的奶奶再次唱起北京童谣,然后孙子刘哈佛跟着唱,然后儿子刘学智跟着唱,然后所有人跟着唱……高潮戏的艺术感染力可能会大大增强。当然,我的建议,都是因为在观看演出的时候被深深感染,从而产生出来的很直观的想象和思考。总之,这个戏很具有感染力,很具有艺术价值。虽然,现在还小有瑕疵,但瑕不掩瑜,就目前已经呈现出的成色来看,我相信这部作品必将成为北京儿艺舞台乃至全国戏剧舞台上的又一部优秀作品。
喜看儿童剧《北京童谣》
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 仲呈祥
好久没有看到如此深刻直抵应试教育与素质教育,以“圈养”与“放飞”究竟孰是孰非为题旨的新创儿童话剧了!北京儿童艺术剧院新创演出的8场儿童话剧《北京童谣》,就给了我惊喜。
作为一名曾在青年时期从事过中小学教育工作和沾过一点儿童文艺创作边的老人,固执地认为儿童剧当然务必要有童心童趣童情,这是基础,否则儿童便不喜欢看,就不能为主要观众群体服务;但儿童剧的题材和题旨,固然需要有娱乐,但决不能止于娱乐或全是娱乐;我是主张儿童剧的灵魂终究还是思想,还是寓教于乐,让儿童观众能通过鉴赏获得如何成长、如何做人的人生启迪。
《北京童谣》的题材选择和题旨取向正合此意。全剧讲的故事极具现实意味:主人公刘哈佛智商极高,培养潜质巨大,喜好天文。但其父母却笃信应试教育,逼他应对考不完的试、拿不完的满分,迷信封闭的“圈养”。不料家生风波,由于叔叔和婶婶忙于生意,把患了阿尔茨海默症的奶奶和堂妹刘大倩送过来寄养,于是打破了刘哈佛原本平静的家庭生活。有趣的是剧名《北京童谣》,当然立意在童谣上做文章。奶奶的人生离不开北京童谣。儿时童谣的记忆影响她一生,直至老年患病,唯一能唤回她记忆的正是童谣。也就是说,医治她失忆的,并非药物,而是童谣。于是乎,纯真厚道善良的刘大倩,悟出此道,成了最能替奶奶疗治失忆的良医。刘哈佛天生酷爱天文,新买的望远镜却一次未用,原来爸爸约定的去百里外的百花山观星计划却因要应对天文奥赛而被爸爸霸道地取消了。更有趣的是,奶奶却站出来支持刘哈佛,她唾弃天文奥赛,反对“圈养”,力倡“放飞”,居然与刘大倩合谋把刘哈佛带到了可以观景的胡同,从奶奶的童谣中刘哈佛领悟到了做人、成人的真谛。
全剧的意味是深沉而令人深思的。如果说,著名科学家钱学森先生留给我们的“钱学森之问”直抵当今培养高端人才问题的症结;那么,《北京童谣》则以儿童话剧的艺术形式交出了一份耐人寻味的答卷。
首先,在培养造就人才上,如何看待中华传统文化?文化是人的生存、生活状态。完整意义上的人,总是既为一定的传统文化所塑造,又在扬弃继承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创造出有别于传统文化的新文化人。奶奶是传统文化北京童谣塑造的人,而被应试教育“圈养”的刘哈佛却一度与优秀传统文化相隔绝,成了无根之木。对于北京童谣,剧中强调了扬弃继承,去伪存真。传统文化要与当代文化相适应、与现代社会相协调,努力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其次,在培养人才上,“应试”主要是考察知识积累,当然是需要的;但更重要的是“素养”的提升即思维方式的科学化。“素养”包含人文素质和道德修养。显然,以刘哈佛与刘大倩相较,前者虽应试考分高,但人文素质和道德修养上却远不及后者。以对奶奶的孝道,高下之分不言而喻。再次,在培养人才上,“猪圈难养千里马,花盆难栽万年松。”刘哈佛的教训便是在封闭的家庭学校中“圈养”,而刘大倩的生气灵动正是得益于“放飞”。
《北京童谣》能让儿童观众多少从刘哈佛、刘大倩身上照出自己的影子,悟出成才、成人的人生道理,就很值得称道。更何况,成人观众又怎能不从剧中两对父母的身上多少照见自己的影子,从而自觉调整匡正为父母的教子之道呢?一部优秀的儿童话剧,它主要属于儿童,又岂止于儿童!
该剧再次展现出北京儿艺的编、导、演、音、美阵容整齐,剧中极其注重中华美学精神和美学风范。其一,托物言志,寓理于情。奖杯墙、豆汁、药品、星星、兔儿爷等都既富于童趣,又蕴含着人物的情志。其二,言简意赅,凝练节制。8场戏提炼的情节单一,既能展示人物性格的发展史,又能揭示人物的社会关系史(由两对父母带出的当下社会众生相)。其三,形神兼备,意境深远。尾声营造出的星空浩瀚、美不胜收的天人合一的人生意境,使全剧达到了高潮。
一部意蕴深厚的儿童剧
中国儿童艺术剧院原院长、中国话剧研究会原副会长 欧阳逸冰
假如能够抛掉对“儿童剧”的傲慢与偏见,俯下身去,和孩子们一起走进儿童剧场,就不难发现令人惊喜的成就。
近几年,北京儿艺憋着一股劲地往前冲,努力创排孩子们喜爱的好戏。譬如,8年前的《宠物总动员》,构思巧妙,富有儿童音乐剧的精彩,真正地寓教于乐;4年前的《想飞的孩子》,塑造了一个儿童戏剧人物画廊里的崭新形象,显示了新时代孩子们的情感追求。而近期,历经数次修改,给孩子们奉上的《北京童谣》,更是令人十分感动。
感动之一:这出戏以浓郁的北京民间风情,制造了强烈的亲和力;以逼真的现实生活气息,营造了身临其境的感受;以传统的道德情感,令人饱尝爱的温馨。这出戏最深刻、也最有价值的是它敢于直面现代社会人与人关系的冷漠,甚至冷峻,把人人都感觉得到,却又很难解决的问题揭示了出来。我们跟现代通讯技术工具非常亲近,却跟人、跟各自的内心世界相隔得很遥远。看似成人世界的现象,却与儿童世界无法分割。这出戏里,刘哈佛和父母的关系就是这种社会现象的折射。剧中,为了让刘哈佛夺得“奥林匹克天文竞赛”第一,爸爸妈妈可以不顾刘哈佛的身体能力极限,精神压力极限,强逼他日以继夜地埋头于书堆;而刘哈佛为了参加“奥林匹克天文竞赛”,非常反感有病在身的奶奶以及堂妹到他家暂住,甚至冷眼相向,冷言相斥。一己之私里面包含着具体的物质利益。
面对这样的现实,北京儿艺的艺术家们找到了一个强大的文化精神武器,那就是以北京曾经流行过的优秀童谣为代表的民族情感、道德情怀和思辨结晶。当孩子们唱起“水牛儿水牛儿,先出犄角后出头”的时候,我们眼前仅仅浮现出了蜗牛可爱的样子吗?是不是还会有那些俯下身来,闪烁着无比爱怜目光的孩子,还有那些孩子们内心涌动着的天真纯洁的爱……优秀的童谣包含着的是跨越时代的中华民族的美好传统,那就是爱与善良。
感动之二:高潮是神来之笔,能够显示这出戏的思想价值。当刘父拿着棍子要打儿子刘哈佛的时候,竟然喊出了“我打死你”。这个时候,奶奶,作为阿尔茨海默症的患者瞬间闪现出幻觉——把儿子打孙子的场面幻化成了几十年前,奶奶是母亲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护自己被众人欺负的儿子(现在的刘父)的情景:我儿子打小没爹,可他妈妈我还在!此时的奶奶,就像一道巨大的屏障,保护着自己的儿子。所有的人,无论是剧中人,还是剧场的观众,都震惊了:这才是母爱,情深似海的爱,温暖人心的爱,骨肉相连的爱,激人奋进的爱,与刘父的冷酷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感动之三:戏剧情境的诗意创造。主人公刘哈佛从一个被迫的天文爱好者(父母选定的“爱好”)到一个主动的天文爱好者(自觉喜爱)。整个戏就从天文景观这个角度,创造出了现实题材的诗意表达,出现了浩渺的星空,灿灿的银河,闪烁的北斗,倏然掠过的狮子座流星雨……变幻无穷,光怪陆离,这既是无垠多彩的太空,又是孩子们美丽的想象。在这样的诗意情境中,让古老而新鲜的北京童谣披上了现代的色彩,闪耀着追慕未来的光华。
感动之四:作曲。剧中的配乐非常单纯,“水牛儿水牛儿”的一句唱,变成一个音乐句子,由此繁衍成主旋律,在不同的戏剧情境中,或强或弱,或隐或现,让满台充溢着温馨,仿佛看不见的和煦,摸不着的暖意,却时时刻刻弥漫了整个剧场。
《北京童谣》是北京儿艺32年来最新的代表作品,是个意蕴深厚的序幕,宣告着剧院崭新的开始。
《北京童谣》给我好心情
《新剧本》原主编 徐恒进
11月9日,我观看了北京儿童艺术剧院新创作的儿童剧《北京童谣》,心情非常好。
这出戏很诗意、很空灵、很美,最诗化的人物是老奶奶。老奶奶关于兔儿爷的描述,关于北京童谣的描述,关于天河的描述,都很有感染力,很启发人的想象。我在剧场里受到周围孩子们的感染。当上半场关于兔儿爷的歌唱、舞蹈、音乐响起的时候,我和孩子们一样,仿佛回到自己的童年。我当时想,这是《北京童谣》最棒的部分。
老奶奶关于兔儿爷、关于北京城、关于天空、关于她带孩子们找地方看天上星星的部分,都让人感到很美好,很诗化。老奶奶好像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但她实际上和我们有很大的距离,她生活在自己美妙的诗一样的境界里。从她的叙述中,可以经常感到她对生活、对生命、对自然、对天空的无限热爱,也燃起了我们对生活的热情。
这个戏写了几类人的生存状态,首先是老奶奶,她是这个戏的灵魂,是我们作家心里最神圣最美的部分。老奶奶的世界很让我们向往,她是快乐的。再一个人物是刘大倩,刘大倩很快乐、很天真、很天然,她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拘无束,随遇而安。不跟自己较劲,也不跟别人攀比,她像一棵小树,自然地生长,在风中摇曳。这个戏里很重要的人物刘哈佛,天资很高,智商很高,学习很好,出人头地。得到老师、父母的夸奖,得到同学的尊敬,他生活在很多人的希望里。人们希望他未来成为一颗星,但他也有痛苦,他自己和自己较劲,也和别人较劲。这出戏高明的地方在于编导没有给他们下结论,没有告诉观众一个正确的答案。而是向孩子们展示一段生活,展示几个活生生的人物,让你感受他们的快乐,感受他们的痛苦。这出戏是近几年我看过的剧本里,文学追求很高的作品,像刘大倩和刘哈佛这样的生存状态,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会有。这种不同的生存状态,有不同的美、不同的价值。
儿童作品是甜的,是一块糖,或是一块巧克力。这个戏像是一颗橄榄,孩子含在嘴里,越嚼越有味道,大人们拿来尝尝,同样越嚼越有味道,这就是作品高明的地方。
这个戏关于童谣、兔儿爷、天空、星星已经写得很好,意境非常美妙。关于现实的部分,特别是刘哈佛这条线,有些地方稍显太实。我曾经想过,在诗化的部分和现实的部分中间,找一点联系。后来我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感觉那样做会很生硬,很不自然。有时候,我们把两样东西很自然地摆在一起,看似没有什么关联,但实际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状态也是很美的,不必去动它。我现在只是建议编导能不能把刘哈佛这条线上过于实的地方,特别是那些表现结论的地方,用橡皮擦一擦,让它空灵一点,虚一点,给人更多的想象空间。比如刘哈佛被人发现装病,对这个情节我非常怀疑,太实了,希望有更好的变化与调整。
属于新时代孩子们的一首新童谣
中国艺术研究院话剧研究所所长 宋宝珍
北京儿童艺术剧院近年来创作了一系列有童趣、有内涵、有影响的儿童剧。《北京童谣》在孩子们的期待中登上舞台。这一取材于现实生活的剧目,反映了儿童的纯真、善良、爱心、成长,讲述了一个有思考深度、有人情温度、有艺术高度的故事。
《北京童谣》是一部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有机融合的儿童剧。整体叙事既有现实的沉重,又有想象的飞升;既有成人生活中无可奈何的衰老疾病,也有儿童灵魂中寻找真实自我、灵魂自由的成长历程。
剧中的刘哈佛是小学五年级的男孩,他智商188,学习刻苦,成绩优异,永争第一,是父母的骄傲、学校的尖子,是令人羡慕嫉妒的“邻家好孩子”。在他全力准备天文知识竞赛的前夕,因为偶然的状况,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奶奶和开朗活泼的堂妹住进了他的家里。奶奶的记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时而飘渺,时而离奇,早年记忆里的北京童谣,成了她心灵的依托、精神的领地,她借助絮絮叨叨的吟诵,努力回忆北京的习俗和曾经的日子。堂妹大倩本着一颗纯真的童心,一心帮助奶奶在童谣里唤回记忆。
《北京童谣》关注孩子们的心灵世界。只关心考试、竞赛的刘哈佛,无法理解奶奶童谣里的神奇,一方面他感到奶奶和堂妹影响了自己的学习;另一方面又在不经意间被奶奶带入童谣世界,增添了对于星空、旷野、兔儿爷、飞翔的想象和好奇。被成绩和奖杯挤压得越来越孤傲的刘哈佛的心灵,在奶奶的童谣感召下,逐渐放松、舒展开来,变得自由、纯净、快乐而温暖。
刘哈佛对于天空的想象,对于和谐家庭的想象,对于奶奶的精神世界的探求,深化了戏剧主题。该剧没有回避生活中的矛盾,而是揭开生活的温情面纱,揭示严肃的现实问题与家庭矛盾,比如社会老龄化问题、人们在日常生活里的焦虑、现实功利的表象与人生意义的追寻、父母同孩子的对峙、祖母与孙辈的代沟等等。
剧中,刘哈佛由于感冒导致竞赛失利,望子成龙的父母对其大为恼火,让他放弃天文学,转学计算机编程。聪明的刘哈佛装傻骗过父母和医生,让周围的人把自己看成一个平庸的孩子,放弃对他的严密监控,这样他就可以偷偷演算天文习题。他不是从荣誉的高端降落下来,而是从一个虚幻的状态走到了一种真实生命的起点。
奶奶身患阿尔茨海默症,这样一个情节设计颇有深意,奶奶记忆中的时空错乱,增添了戏剧表现的灵动性,甚至别有深意,妙趣天成。当刘哈佛的父母因为他一时成绩不理想要对他拳脚相加时,奶奶的思绪突然闪回到数十年前,她把哈佛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挺身护子的行动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也让刘哈佛的父亲心有所动,自愧自责。
一个被成功的光圈笼罩、被荣誉标签规约的孩子,逐渐自我反省和调整,他学会了接受奶奶的病症和衰老,选择坚持自己的爱好,追求自己的既定目标,他还和堂妹一起,在童谣的世界里感受老北京的味道,品味传统文化的奇妙,展开想象的翅膀,体悟人性的美好。
此剧有大量的北京文化符号、风俗、民谣穿插其中,嵌入了水牛儿、兔儿爷、小小子儿坐门墩、炸酱面等一系列北京童谣,不仅使戏剧增强了北京地域文化的味道,而且烘托了戏剧情境,使演出具有一种奇妙的节拍和音调。有件值得探讨的事,剧中有些地方童谣似乎加得过密,有些地方没能加到关键点上,众口童谣表意还不够精准,有的只是充当了背景音,有的太快让观众听不清。
“水牛儿水牛儿,先出犄角后出头……”当主题音乐响起时,有一种温暖的、悠然的、怀旧的情感慰藉。斜阳西下,水牛儿沿着老墙根一点点地爬,它不要和谁争第一,不要和谁抢荣誉,它就是它自己,按照自己生命的节拍和自然状态,慢慢悠悠向上爬,这是一种多么令人欣然的状态,一个孩子的幸福童年就应当是这样。按照天性、合乎本性自然成长不好吗?为什么非得“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揠苗助长?此剧给我们打开了一个思考的天地。
《北京童谣》的舞美设计值得称道,做到了抽象与具象的有机统一,现实世界里的真实、想象天空的奇异,时而并置、时而交错。导演风格则追求具象的生动性和浪漫的诗意性。刘哈佛家豁然在目的奖杯墙,星河之下相互依偎的一家人,既是现实中的可能发生的情景,也是带有童话色彩的浪漫憧憬。兔儿爷的形象从月宫里走出,变幻成无数的小兔儿爷的造型,他们来到人间,与孩子们翩翩起舞,带来仙药普救众生,这是奶奶心里的神话传说,也是刘哈佛和堂妹记挂着奶奶的病情,希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让她摆脱病痛的心愿。同时,对于月宫、兔儿爷的想象,也与刘哈佛喜欢天文学有关,就此建立了民俗文化与宇宙探索的关联。兔儿爷带着孩子们的想象一起飞升,这是符合儿童审美心理的艺术表征。
《北京童谣》反映出生活中严肃的现实问题,传达出真善美的诗意,它引领孩子们用温暖和良善的心保持童真,克服困难;以乐观和求实的姿态,发现真实的自我,追求人生的梦想。
该剧是北京儿艺创作出的又一台儿童剧精品,是属于新时代孩子们的一首新童谣!
源自:中国文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