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定文化自信 中华传统戏曲焕发时代光辉
责任编辑:王琳      发布日期:2018-12-18   
    2018年10月至12月,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司、江苏省文化和旅游厅主办的2018年戏曲百戏(昆山)盛典(以下简称百戏盛典)在江苏昆山举办。此项活动是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化文艺工作系列重要讲话精神、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精神和推动戏曲传承发展的重要举措,旨在利用全国地方戏曲剧种普查成果,展现全国戏曲剧种的独特魅力,激发戏曲剧种活力和戏曲院团潜力。活动持续43天,演出78场,来自全国的120个剧种156个剧目(折子戏)近4000名人员参演,5万余名观众现场观看演出,90万人通过网络观看,新浪微博阅读量超过1.1亿人次。百戏盛典将在昆山连续举办3届,集中展示全国现存的348个戏曲剧种的经典剧目(折子戏)。
    百戏盛典的举办,不仅让广大观众同享中华戏曲百花园的芬芳,也让很多边远地区的少数民族剧种、只在某一地区流行的稀有剧种、只有民间剧团和班社维持的濒危剧种,首次来到百戏盛典这一全国性的舞台,与大剧种、大剧团共同亮相,呈现其独特魅力。同时,传统戏曲如何更好地传承发展,也成为人们进一步思考的课题。
    展演期间,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司邀请了多位戏曲界专家学者前往昆山观摩,并召开了两次专家研讨会。本报于12月12日、13日分别刊登了部分专家学者的评论与发言,现再刊登部分文章以飨读者。
戏曲百花齐放的空前盛会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龚和德
    戏曲是中国人民的伟大创造。对世界戏剧而言,具有民族的独特性和艺术的独创性;就戏曲内部来说,又具有极大的丰富性和多样性。它是一个“大家族”,每个成员都同其生长、流传地域的语言、音乐、民情风俗有着天然联系。当年毛泽东主席制定戏曲工作八字方针,把“百花齐放”写在“推陈出新”的前面,可以理解为特别强调保护民族民间戏曲的多样性存在,鼓励它们通过推陈出新达到共同繁荣。
    文化和旅游部这次在昆山举办的百戏盛典,使我想起了1952年文化部在北京举办的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有23个剧种参加,历时40天。我没能赶上观摩,但看到了会演之后一些文化名人写的文章,表达了文艺界对民族戏曲的新认识,有了很深的感情。我们的老领导张庚老师,先是去苏联考察戏剧,回来后看了戏曲会演,发下一个宏愿,要为中国戏曲尽力,这样,他才被调到中国戏曲研究院主持工作,开创了戏曲研究的新局面。
    百戏盛典是对全国戏曲剧种普查取得重大成果之后的又一个大动作。要连办3届,即每年40天左右、连续3年,让348个剧种都在昆山亮相。这是戏曲有史以来的空前盛举。没有党和政府对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民族戏曲的高度重视和支持,就不可能有全国戏曲现状的普查,也不可能有昆山的百戏盛典。这个活动的成功举办,是戏曲走进新时代的里程碑。
    对这个活动我也有过一些担心:譬如,40多天有76场演出,假设每场观众平均800人,就得有6万多名观众。对昆山市及其周边地区人民来说,是很大的福分,但也太集中了,好像下了一场戏曲审美的大雨,会不会产生“审美饱和”而使某些演出,特别是地方小戏和少数民族戏曲受到冷落?各剧种总是选派最好的演员、最好的剧目来参加展演,但演完之后就走了,怎么进行互相观摩学习呢?听了艺术司和昆山市有关领导同志的发言,他们已经采取了许多切实可行的具体方法,十分周到,昆山人民是很有眼光的,很看重鲜见的民间戏曲,踊跃参与,这都令我非常感动!我要向昆山市的党政领导和昆山人民,为这次重大文化活动所作的奉献,表示深深的敬意!
    这次盛会也应当是戏曲理论与戏曲实践相结合的极好机会。各地戏曲剧种的传承发展,由于种种原因,总是不平衡的。我非常希望理论界的同志能结合观摩,提出一些带有普遍性的问题,进行深入研讨。在每届展演结束之时,组织理论讲座,与各地各剧种的观摩代表进行交流,分享大家学习研究的心得体会。现在是第一届,有点仓促,以后准备充分,会一届比一届精彩。我觉得关键词是:传统、生活、人民。传统是根,生活是源,人民是本。轻视、脱离了传统的艺术积累,剧种的生命力就会枯竭;艺术传统之所以可贵,就在于它能反映社会生活、反映人生命运;做好戏曲艺术的传承发展的根本目的,就是丰富人民的精神世界,有助于人民的心灵建设,为实现马克思所说的“人的解放”发挥正能量。我深信,百戏盛典所保存下来的艺术形象资料和理论思考成果,会作为宝贵的精神财富进入戏曲博物馆,载入史册。50年或100年以后,会像我们忘不了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那样,忘不了昆山的百戏盛典。
昆山观剧随想
    广西艺术创作中心主任    裴志勇
    作为一名广西戏剧人,自然关注广西来昆山参加百戏盛典的几个剧种和剧目。这次广西带来了大型壮剧《牵云崖》和几个小戏:桂剧《打棍出箱》(片段)、彩调剧《王三打鸟》、牛娘剧《鸡环》和仫佬剧《柚子情》,皆为广西独有地方剧种。
    广西赴昆山展演的一大一小两台剧目,从形式和内容上都着力体现这个少数民族地区剧种的多样性、丰富性和独特性。既有汉民族的桂剧、彩调、牛娘戏,又有主体民族壮族的壮剧,还有人口较少民族的仫佬剧;既有经典传统戏,又有新编传奇剧,还有反映当代生活的现代戏;既有以唱念做为主的文戏,又有以动作见长的武戏,还有载歌载舞、“以歌舞演故事”的民族戏剧……尤为值得一提的是新编壮剧《牵云崖》,这是根据国内广泛流传的民间故事《蛇郎》创作而成。原民间故事虽然流传广泛,但从当代视角看,仍有简单、浅显、人物性格发展不合理等欠缺。如何重铸和升华民族传统艺术,发掘出其中深刻的思想内涵,寻找到符合当代人审美需求的艺术呈现,赋予其能够触动当代人心灵、引发当代人共鸣的现代观照,创作者们进行了大胆的探索。虽然剧中讲述的是远古的故事、塑造的是远古的人物,却通过对人性和欲望的深层揭示,深刻折射出了当代社会人们对物质无节制追求、欲望无限制膨胀的现实情状,同时也表现了人们在欲望和亲情、爱情之间的情感挣扎和灵魂拷问,并展示了人物在历经凤凰涅槃般的灵魂挣扎后精神的回归过程。尤其剧中“三支神箭”的故事,对当代人有着强烈的警示和启迪作用。
    在昆山期间,笔者还有幸欣赏到了来自全国各地其他剧种的剧目,虽水平参差、呈现各异,但却是给人色彩斑斓、琳琅满目之感。浙江省小百花越剧院的《梁祝》、广州粤剧院的《搜书院》、吉林省吉剧院的《桃李梅》,这些省级团体带来的高水平演出自不必多说。即使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小剧种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如浙江的宁海县平调艺术传承中心的宁海平调《李慧娘——见判》,判官演员的“耍獠牙”堪称绝技:演员口衔8颗动物獠牙,表演时根据人物需要收放自如、隐现有致,且还能轻松唱念;李慧娘扮演者脚踏特制“三寸金莲”高底鞋,在台上疾步如飞,身轻如燕,且将水袖舞得令人眼花缭乱;小鬼演员的几串跟斗旋子轻盈飘逸、干净利落——一个县级艺术团体能达到这样的演出水准,令人钦佩。此外,还有浙江温州瓯剧艺术研究院的和剧《断桥》,浙江新昌县调腔保护传承发展中心的新昌调腔《白兔记》、山西大同耍孩剧种传习中心的耍孩儿《扇坟》、河南省内乡县宛梆艺术传承中心的宛梆《甘露寺》、山东淄博五音戏剧院的《王小赶脚》等来自基层的艺术院团,都呈现出了很高的演出水平和艺术造诣。
    或许,上述剧种主要是依赖演出团体高水平的舞台呈现而受到广大观众欢迎并流传至今。然而,在昆山上演的剧种中,也有演出水准并不很高、有的甚至还有些业余化的剧种,但同样能传承和生存至今,这就值得探究了。也许正如哲学家黑格尔所说:存在的即是合理的。这些剧种虽然在演出水准、表演程式、舞美、服装、灯光、道具等还达不到我们所期待的标准,但却有着别具一格的乡土气息、有着朴实无华的思想表达、有着简明实用的知识传授等等,这也是广大人民群众在审美需求、精神教化和知识获取时所需的。如这次在昆山上演的浙江睦剧、山西小花戏、洪洞道情、祁太秧歌、河南豫南花鼓戏等许多剧种,均是在当地小调、山歌、舞蹈、曲艺等基础上发展而成,这些充满乡土气息的艺术早已根植在民众的心底里,浸透在他们血液中,由此而发展起来的戏剧能受到他们由衷喜爱也就不足为奇了。还有的戏剧则是通过对中国传统道德的表达、积极思想意义的传播,从而发挥戏曲高台教化功能而为广大观众接受。如山东扽腔《孝子桥》,表达的是中国传统的孝道思想;浙江台州乱弹《拾儿记》,宣传了行善积德、好人好报的道德规范;浙江甬剧《拔兰花》、山西灵丘罗罗腔《小二姐做梦》,均表达了青年男女对美满爱情和婚姻自由的追求;川北灯戏《灵牌迷》则无情嘲讽了好逸恶劳的丑恶行径;河南花鼓戏《顶椅》旨在劝诫人们戒除赌博恶习;山西祁太秧歌《小姑贤》、川北灯戏《巧断家务案》则反映了婆媳相处、家庭和睦的家庭伦理等等,这些剧目都表达出积极向上的主题,给人以精神和生活的启迪。另外还有一些剧目虽无明显戏剧矛盾冲突,情节也极为简单,但向人们传达了历史地理、四季农时、人物故事、风景名胜等方面的知识而受到观众接纳。如山东五音戏《王小赶脚》对济南地理和名胜进行了生动翔实的描述,山东鹧鸪戏《赶牛山》对历史人物、戏曲等内容作了细致铺陈,浙江睦剧《南山种麦》对四季节气农时经验向观众进行了扼要的传授等等,也较好地起到知识传播的功能。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剧种各具千秋、各呈亮色的特质,才能历经时代更迭而流传至今,形成蔚为壮观的大气象。总之,昆山之行,给人一种色彩缤纷、目不暇接之感,让人大开眼界,深受启迪,直观感受到中国戏曲艺术的博大精深。
    与此同时,昆山观剧也引发了笔者一些思考:一是少数剧目演出水平过于业余化,造成了各地剧目之间水平悬殊的情形,希望在下两个阶段中花更大精力打造各地剧种剧目,努力将各剧种最具代表性、最能体现剧种特色和水平的剧目在百戏盛典上呈现。二是剧场观众组织工作还有欠缺,不少场次(尤其是折子戏专场)观众稀少,这与百戏盛典的规模、声势及花费形成明显反差。希望活动可以结合戏曲进校园等活动,组织一些学生观众到剧场观摩,还可广发信函通知各省区市戏曲工作者前来观摩——据笔者了解,各地许多戏曲工作者(尤其是研究人员)是很非常希望到昆山观摩学习的。这样,一批专业观众,加上一批学生观众和戏迷观众,营造出来的剧场气氛就与百戏盛典相匹配了。三是昆山戏曲博物馆建设,这是个浩大工程,希望能将目前的每场演出前捐赠活动延伸到盛典活动以外,建立捐赠活动长效机制,日常里也可向各剧种剧团、各门类戏曲艺术家发去戏曲文物征集函请求支持,对于一些重点文物,甚至可采取有偿方式进行征集。四是希望将百戏盛典办成永久性活动,将这一戏曲品牌进一步发扬光大,流芳百世。
文化高原的全方位巡礼
    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戏曲学院教授   傅  谨
    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司、江苏省文化和旅游厅共同主办、江苏昆山市政府承办的2018年戏曲百戏(昆山)盛典,是一场创造历史的文化盛宴。用3年时间集中展示戏曲348个剧种,既是为了充分展示中国文化的多样性、丰富性和精彩绚烂,同时也让我们对中华戏曲的价值与魅力更具信心。百戏盛典和中国艺术节是两项相辅相成的大型文艺活动,如果说中国艺术节是在测量当代舞台艺术创作的高度,百戏盛典则是在展现当代戏曲的厚度、广度和历史积淀的深度。正如在高原上才最有可能高峰迭起,戏曲348个剧种构成了中华文化的高原,它是大量永恒流传的戏曲经典诞生的坚实基础,更是当下戏曲领域出现精品佳作的重要前提。
    戏曲多剧种的形态是历史形成的,是不同地域的戏曲艺术家和普通民众长期不间断创造的叠加与结晶,百戏盛典则是戏曲多剧种的丰富形态第一次得到全面的展示。从设立文化主管部门以来,戏曲就一直是最受关注的领域,戏曲的多样性和丰富性从一开始就得到重视,把“剧种”认定为戏剧分类学的核心概念,就是最直观的证明。20世纪50年代文化部刚成立时提出的“百花齐放”的文艺政策,就不只是一项泛泛而谈的抽象原则,它在当年最直接与实际的内涵,就是指应该允许、支持和鼓励各地方剧种生存并发展;当年,原文化部戏曲改进局局长田汉在全国戏曲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具体阐述了“百花齐放”政策的要点,并重点强调了对民间小戏价值的高度认知和特殊重视。
    因此,重视与保护民间小戏、珍惜那些传播范围有限的小剧种,始终是田汉、马彦祥等戏曲界前贤最宝贵的思想观点。田汉等人之所以要强调“百花齐放”,就是因为大剧种和小剧种的生存机会与命运悬殊,戏曲自然兴衰的历史进程中,那些传播范围较小却具有鲜明地域风格和文化特质的声腔和剧种最为脆弱,最容易消亡。然而从文化的意义上说,它们中有很大部分包含了重要的文化符号,是文明的结晶,极为珍贵,因此最需要文化主管部门的扶持与保护。在今天,文化发展不平衡的现象依然大量存在,百戏盛典最直接的意义,就是促使各地文化主管部门改变观念,给予各地现存的小剧种足够的重视。由于此次百戏盛典的推动作用,让那些小剧种有更多机会纳入文化部门的工作重心,因此,展演必将在今后一个长时期内,引导各地政府思考与实施更有利于“百花齐放”的文化方针政策。
    百戏盛典是最新一次对全国剧种剧团全面普查的结果,有史以来,我们第一次距离戏曲的文化家底如此之近。戏曲现存剧种数量是衡量戏曲现状的重要指标,多年来有关剧种存亡的众说纷纭,无不包含了对戏曲现状的判断和认知。现存348个剧种这个重要数据,不仅是全国各地文化科研部门共同努力的结果,更直观地说明,新世纪以来国家大力推动传统艺术的保护与复兴,致力于包括戏曲在内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发展的一系列政策,产生了重大成效。这个重要数据用事实证明了一度陷入严重危机的戏曲事业正在逐渐走出低谷,尤其是始于“文革”前,并在20世纪90年代急剧加速的剧种濒危与消亡的现象,已经得到逆转。通过10多年来文化行业艺术、非遗、公共文化等系统的通力协作,我们现在终于可以说,虽然戏曲全面振兴仍然有待时日,但戏曲剧种消亡的危机已经基本解除。
    然而,戏曲348个剧种不能只呈现在统计报表上,更应该展现于舞台上。只有活在舞台上的剧种才是真正的“存活”,这就是此次展演最直观的意义。戏曲剧种剧团普查后迅速推出的这次展演,既是丰富多彩的戏曲剧种的全方位巡礼,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理解为对普查结果的文化巡察。百戏盛典对各地文化发展的推动作用显而易见,通过这样的展演,将进一步确认与固化普查的结果,尤其是可以让我们更清晰地看到普查中存在和出现的一些局部性和历史性问题,让戏曲传承发展与非遗保护的各项政策措施进一步落到实处。在这一基础上,相信百戏盛典会继续体现出它的文化影响力,并且促进和启发各地更多类似的活动,让戏曲艺术更深入人心,让戏曲事业在整体上拥有更辉煌的未来。
展示戏剧春天新的美丽与精彩
    浙江省文化艺术研究院戏剧研究所原所长、研究员    朱为总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百戏盛典的成功举办,都是一项前无古人的创举和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盛事,它不仅是对全国戏曲普查工作所取得重大成果的一次最好的检阅和展示,更可以延伸为对当代民族文化传统保护成果的一次活态检阅与展示。非常有幸能亲临盛会现场观摩这些穿越800年戏剧史不同阶段,依然以鲜活、厚重、尚趣和充满生机的传统艺术、古老剧种、年轻的艺术生命在当代戏曲舞台上的精彩演绎。其中既有来自南戏故乡的浙江和北杂剧兴发地山西省的折子戏专场,又有来自戏曲传统底蕴深厚的北京、河南、四川、安徽等众多省区市的大院团、小剧种演出的折子戏和大戏。就演出剧目和舞台表演风格而言,总体上是小剧种和基层院团亲切质朴、更接地气,表现的题材多为老百姓所熟悉和贴近生活真实的日常小事,浓浓的乡音、乡俗、乡趣,幽默生动、富有情趣。而大剧种、大院团更注重整体表演所呈现出的技艺性和审美性的精湛和精美,从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当代中国戏曲舞台艺术传承发展的审美高度和创新成就,进而构成了当代戏曲舞台枝繁叶茂、轻盈多彩的整体风貌,也从不同侧面较为真实地反映出当前戏曲艺术城乡与都市、广泛性与经典性追求所构成的实际现状与立体化格局,从更深层面阐释着戏曲与当代社会生活的关联和思考。
    与任何一项传之后人的文化艺术成果一样,古老的戏曲艺术所独有的文化精神和文化力量,是熔铸在薪火相承、历久弥新的生命力、凝聚力和创造力之中。从本次百戏盛典的演出中,还有一个可喜的现象令人印象深刻和深感鼓舞。即不论是大剧团还是小剧种,特别是那些濒危的小剧种,虽然舞台上演出的主要是传统戏,但却不暮气、不陈旧、不残破,处处透出一种新意、一种时代感,甚至有一种重获新生的喜悦感。仅以浙江的折子戏专场为例:瓯剧、甬剧、姚剧、新昌调腔、宁海平调都是“天下第一团”,而台州乱弹、湖剧、睦剧和杭剧则属濒危剧种或曾消亡数十年刚刚以成建制保护得以恢复的小剧种,但它们展演的剧目如《断桥》《酒楼杀场》《拔兰花》《打窗楼》《白兔记·出猎》《李慧娘·见判》《拾儿记·搿夜祀》《陆雅臣·求岳母》《南山种麦》等,却能以其清新独到的表演特色、传承有序的技艺呈现、对戏曲传统精神与美的感悟和追求,赢得观众和专家喝彩与赞许。而这种努力以更为强劲的生命姿态,迎接时代变化、与时代同行,也可以说是所有参演院团舞台演出带给我们的共同观感。这其中所表现出的勇气、胆略和远见,究其成因:一是有党和政府的高度重视,国家戏曲抢救、保护和扶持工程目标明确、措施得力,扶持政策和资助形式坚持不懈、收效明显,极大地调动了广大戏曲工作者的艺术激情,从根本上确保和推动了戏曲在当代的传承和进步。二是国家的强盛、民族的振兴,使全社会对保护和传承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形成共识,特别是非遗保护深入人心,从而也为戏曲的生存和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拓展了新的空间。三是广大艺术工作者的执着追求和苦苦坚守,使戏曲这靠一代代艺术家“活体传承”的民族文化遗产,力求做到既不失本体,又与时俱进,并不断以新的舞台实践形成新的艺术积累,使其不仅活在人们的记忆里和史料记载里,活在被抢救、被保护的静态传统里,更是活在当代的戏曲舞台上,活在动态的继承发展中,薪火不断,生生不息,依然带给我们当代人许多新的精神美感和思想启迪。
    在戏曲发展繁荣的历史进程中,昆山绝对是一个具有起源性和标志性重要地位的戏剧文化区域。600年前它孕育了有“百戏之师”称誉的昆腔曲韵,盛行天下,开创了明清传奇时期戏曲传承再造、鼎新繁荣的新格局,并影响后世数百年,直至今天。而2018年戏曲百戏(昆山)盛典又一次选择了昆山这片戏剧灵秀之地,这既有地缘文化的一种内在传承性和延续性,同时更具有再造当代戏曲新传奇的特殊意义。“戏曲的盛会,百姓的节日”,可以说在当下的社会现实里,任何一项重大的戏剧演出活动,特别是像戏曲这样的古老艺术,其成功的标志不仅仅是看有多少名团、名剧、名家,演了多少戏、演得有多好,更重要的是要看整个社会所给予的关注度和观众的积极参与度。百戏盛典从10月29日至12月7日连续演出40天,120个剧种轮番上阵,158台戏竞相登台,从昆山保利大剧院、昆山大剧院到昆山各乡镇剧院,无数观众始终是热情依旧、掌声依旧、喝彩声依旧。而身处其境,我们不仅被舞台上精彩的演出所感动,还深深地被观众这种发自内心表达对古老艺术、对艺术家、对优秀民族传统文化的礼赞之真情和场景所感动,我想这就是举办百戏盛典真正价值意义之所在,是戏曲传承存续于当代和它获得精神力量与未来希望之根本所在。
    2018年戏曲百戏(昆山)盛典演出活动虽然存在一些有待完善之处,如有些剧团和剧种并没有拿出最具有代表性的剧目参与展演;有些剧种的表演形态是属曲艺或民间小歌舞而非戏曲,更难称之为剧和剧种;有些剧种介绍时说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历史,可竟然拿不出一折代表性的传统折子戏等,而这一些问题都有待进一步界定与完善,同时也更加证明加大对戏曲传统保护的必要性和紧迫性。让优秀的民族艺术成为构筑当代人坚守精神家园的共同意愿和价值。可以肯定地说,百戏盛典所必然产生的积极意义和深远影响,还远非是我们今天所能估量和预见的,可它确确实实正以盛大而又独特的方式,创造和展示着新时代戏曲春天百花争艳的美丽与精彩。
百戏盛典描绘中国戏曲蓝图
    湖北省演艺集团原副总经理    李道国
    持续40天之久的2018年戏曲百戏(昆山)盛典落下帷幕。据悉,全国最新普查在册的348个戏曲剧种将在3年内陆续亮相昆山的百戏盛典,这对促进和推动中华民族优秀戏曲艺术的传承和发展,具有十分重要而深远的意义。
    敢为天下先,走前人没走过的路。戏曲艺术诞生千百年来,以其独一无二的风貌屹立于民族文化之林,历史上没有哪个朝代将戏曲艺术的保护和传承当作一项系统工程来推进,没有哪个国家的执政党将本国民族艺术的繁荣和发展上升到国家战略的高度来建设,只有当今中国共产党及其所执政的人民政府才有此文化胆略和文化担当。百戏盛典的主、承办方有智慧、有魄力、有胆识、有作为,敢为天下先,开戏曲历史之先河,走前人没有走过的戏曲发展之路,做出了战略性规划并付诸实施。第一轮的2018年百戏盛典,其规模之大、时间之长、人数之多,令国人震撼!令世界关注!
    整体性展示,突显戏曲艺术的博大精深。百戏盛典向世人展示的剧目内容丰富,形式多样,涉及面广,几乎涵盖了我国各民族戏曲剧种和皮黄、梆子、昆曲、高腔、梁山调等十二大声腔系统的优秀经典剧目。无论是生存状态良好、发展势头强劲的大剧种,还是稀有剧种的“天下第一团”,或是名不见经传、已经边缘化的小剧种;无论是“阳春白雪”——雅到极致的昆曲、汉剧、京剧等,还是“下里巴人”——充满泥土芳香的鹧鸪戏、竹马戏、地戏等,都是戏曲百花园中的珍贵花朵,都有一个同等的展示平台。在百戏盛典的舞台上,南方的内秀阴柔和北方的刚劲豪放相媲美,汉民族的程式化与少数民族的多样性相辉映,历史的经典传承与现代的推陈出新相呼应,绽放出各剧种自身独特的艺术风采,彰显出具有鲜明个性的音乐声腔魅力。
    创新性发展,激发了戏曲人的艺术活力。早在几年前,原文化部就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戏曲剧种的普查工作,这次百戏盛典活动,就是剧种普查收官后一个重大的创新性举措。以前也有过全国性的剧种普查,但只是把普查结果记录在书面上,仅告知全国有多少个戏曲剧种。而这次剧种普查却把“结果”实实在在地展现在世人面前,而且展示的地点集中在中国昆曲的发祥地——昆山。昆山不仅经济实力居全国县级市之首,文化事业的发展也走在了时代前列。据悉,中国第一个戏曲博物馆也将落地昆山,中国百戏研究所、百戏公园也将应运而生。我有幸来到美丽的昆山,现场体验了百戏盛典的隆重,亲耳聆听了在辽阔的中华大地上生存繁衍的戏曲剧种所发出旳乡语乡音,倍感亲切、备受鼓舞,收获颇多。
    有的稀有剧种从未出过远门,至多参加过本地市的活动。能够站在全国性的竞技场上展示本剧种的风貌,是每一个戏曲人梦寐以求的祈盼!很多非遗传承人把自己的表演绝活展示在百戏盛典的舞台上,如阿宫腔《王魁负义》中明镜判官的“双虎牙”、桂剧《打棍出箱》所表现的独门绝技等,令观众大开眼界,拍手叫绝!很多戏曲工作者展演结束后,激动得欢呼:我们的剧种有救啦!
    得到消息,计划陆续来昆山参演的剧团正紧锣密鼓,打磨提升本剧种参展剧目的艺术品质。明后年参演的剧种,也在积极准备,努力把参演剧目打造得更加精致和完美,戏曲人现在都铆着劲要到昆山一展英姿。百戏盛典为今后中国戏曲艺术的发展打下了良好基础,让戏曲人看到了中国戏曲艺术的更大希望,看到了中国戏曲艺术的勃勃生机,看到了中国戏曲艺术再一次兴盛发展的美好愿景。
    在品味百戏盛典的过程中,大体量剧种的集中展示,也向我们提出了一些值得思考的课题。
    一是地方剧种方言的弱化,特别需要引起我们的关注和警惕。有些地方剧种为了剧种的传播与交流的便利,把方言道白改成普通话。这样的改变从表面上看是让观众听懂了,但给剧种的发展带来了新的危机。语言和音乐风格不统一、不协调,弱化了本剧种音乐的独特性,削弱了剧种的总体风格。声腔是剧种的灵魂,语言是音乐的母体。声腔丢弃了方言,就失去了剧种的特色、异化了剧种的风格,就会造成因语言同类而形成声腔风格的同质化,损伤剧种声腔的根基。
    二是戏曲在地区发展中不平衡,特别是一些稀有剧种,没有形成生存的环境和氛围。从参展剧目的整体呈现看,有经过实践检验由老一辈戏曲人传承下来的原汁原味的经典剧目,有经过修改打磨提升的新编传统剧目,也有扭曲经典、应付式的剧目。通过这次展示比较,成熟剧种与部分稀有剧种在艺术水准上差距十分明显。有的剧种根本就没有形成规模,起码的演出基础条件都不具备。说明少数稀有剧种在当地没有引起重视,缺乏剧种生存的社会环境和文化氛围,也与院团负责人的领导能力和艺术鉴赏能力有密切关系。在没有厘清发展思路的情况下,仓促上阵,就会留下遗憾。希望这次展演的主旨和交流,能为改变这种状况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
    三是稀有剧种的骨干创作力量薄弱,本土的编剧、导演、作曲、舞美设计等严重匮乏。主创人员通用的现象,在诸多剧种中比较普遍。由于主创人员对剧种缺乏深入的了解,剧种的特色就难以得到凸显。特别是戏曲作曲,本地没有就请外援,殊不知,外援若不熟悉方言,不了解当地声腔特点,势必会在创作方向上走偏,弱化本剧种的音乐风格和声腔特色,从而创作出来的戏曲音乐不伦不类,找不到本剧种的影子,迷失了自我。
    四是“天下第一团”剧种缺乏竞争力。稀有剧种在当地独一无二,没有比较,没有竞争,自以为是。这次展演活动,暴露了一部分稀有剧种艺术质量严重退化的问题。有的演员表演没有基本功,有的演唱缺乏对特色、风格以及表现力的追求。“天下第一团”的独特性得不到有艺术表现力的张扬,从而缺失了剧种风格的独特性和竞争力。
百戏盛典的启示
    湖南省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邹世毅
    有幸受邀于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司百戏盛典组委会,到昆山实地观摩了第三阶段的7场演出,共观看了3场大戏——湖北省的汉剧《宇宙锋》、上海市的沪剧《雷雨》、山西省的晋剧《打金枝》;4场折子戏组合——陕西省专场:同州梆子《断桥相会》、汉调桄桄《韩信拜将·探病》《追信》、汉调二黄《三哭殿》、阿宫腔《王魁负义》;江苏省专场——淮海戏《借靴》、海门山歌剧《采桃》、丹剧《岳贡缘》、柳琴戏《走娘家》;贵州省专场——花灯戏《七妹与蛇郎》《月照枫林渡》、傩堂戏《关公斩蔡阳》、黔剧《打瓜缘》《奢香夫人·明决策》、地戏《赵子龙大战曹仁》、侗戏《三媳争奶》;湖北省专场——提琴戏《逼休》、文曲戏《苏文表借衣·输衣卖仆》、山二黄《清风亭·赶子》、南剧《活捉三郎》共20个折子戏。窥斑见豹推及全貌,戏外交谈,信息辐辏,惊喜之余,启示尤多。
    启示之一:经济发展地方富庶之后,有钱了怎么为文化办事?昆山市起了一个很好的典范作用。古人云: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当今,全国富裕起来的地方不止昆山一处。年年排出的百强县,就该是全国的100个富庶之乡。富裕起来了,经济发达了,一些地方修道路,建园林,筑馆场,兴学校,都在依据自己的条件,除了经济继续发展所需之外,是否认真考虑将钱也用在各种文化事业建设上呢?一些地方的戏曲文化濒临衰亡,剧种亟待抢救。如能像昆山市这样,亮出文化自觉,做一点对戏曲文化拯危救困的、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文化事业,幸甚!
    启示之二:参演的团体,有省级团体,也有市级团体,主要的是县级团体和民营团体。往往省级团体带来的是大戏剧目,鲜有小戏、折子戏剧目,市、县级和民营团体多演出折子戏、小戏剧目。从演出水平和质量上看,大戏剧目质量优良,演出水平较高。而折子戏、小戏的演出质量和表演水准则大有轩轾,差距甚殊。从演出人员和演出质量可以看出,参演县级剧团中,60%的团体青黄不接,能演出的传统剧目较少,极度缺乏创作演出新剧目的能力;由于待遇很低、经费难于维持运转等种种原因,业已久处于濒危状态,恰恰这些表演团体,又是地方稀有剧种的唯一团体,号称“天下第一团”,再不由政府出力拯救这些团体,团亡则剧种亡,损失大矣!
    启示之三:从演出的所有剧目看,传统经典剧目能彰显剧种个性或特色,尤其是表演技艺和音乐编配更显突出。倘若是新编现代戏或古装戏,最大的差距在于失去剧种特色和个性:演员表演上不归行,丢掉了程式思维和程式表演,不能做到戏曲化,而是生活逼真化;音乐上脱离了剧种声腔,走的歌曲、歌剧音乐道途,演唱上没了戏曲味,听来有点不知所云,对剧种的存亡、发展产生了不良影响。
    启示之四:戏曲表演团体的带头人、作品创造者和表演者,对戏曲文化建设的高度和深度认识不够明晰,应对的策略和方法有些问题。因为创作戏曲剧目、在舞台上演出戏曲剧目,这些行为的本身,并不是完整的舞台艺术文化,它只是某种物质化了的精神产品产生的过程。只有当这个过程有了为谁创作、为谁服务、为了何种利益的鲜明目的时,只有当观众为了某种特定的需要或审美需求而作出观赏行动时,这才构成完整的戏曲艺术文化。
    从深度上讲,就是要使戏曲艺术形成现今时代的文化心理积淀。人类最深层核心的“文化心理积淀”最难改变。文化心理积淀,不仅是个人长期形成的心理习惯,更主要是一个民族数代人积淀而成的心理习惯,它使人形成一定的观念定势、思维定势、价值标准定势,积重难返。从文化接受的角度谈,硬文化容易被接受,软文化较难被接受。比如,外国人可以接受中国的演剧所带来的形象性和艺术性,但对于中国人使用的演剧方式和用演戏来敬神驱鬼、祭祀祖先、热闹婚丧、贺喜庆福的文化心理,则怎么也不能理解和接受。辛亥革命后,人们剪掉了头上的辫子,却剪不去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物质文化发生了变化,而精神文化却一时变不了。这主要说明,演戏一定要注意到人们的“文化心理积淀”。
    从实践性上看,戏曲古装戏、现代戏创作和改编经典在文化认识上的高度是指创作演出目的明确,在主旋律和多样化相结合的原则指导下,更多地创造出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现代戏艺术作品,为社会主义文化建设高潮作贡献。目前,突出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协调好艺术表演团体与政府、文化主管部门的关系,取得政府、文化主管部门对具体创作演出成绩的认可、经费的支持及创造力的信赖,让政府管文化的举动落实到具体艺术品生产中,与艺术团体创造的艺术产品一脉相承。政府的文化意识自觉和文化投入自愿一旦建立,那将是舞台艺术发展坚强的靠山和长久的福音。这就是有为、有位、有味的辩证法。
中国戏曲,走在永远的长征路上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戏曲研究所所长    王  馗
    日前,2018年戏曲百戏(昆山)盛典经过40多天,在江苏昆山轮番上演了14台大戏、31台折子戏总计76场156个剧目(折子戏),精彩纷呈,亿众瞩目。按计划在此后的两年里,中国戏曲其他240多个剧种也将陆续来到昆山,再现戏曲经典品质。由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司在国家平台上,通过3年的时间来展现中国戏曲现存所有剧种的代表力作,展示中国戏曲的艺术家底和发展现状,毫无疑问是新时代前无古人的艺术创举,毫无疑问也是新时代前无古人的文化壮举!
    百戏盛典是一次中国戏曲的剧种集结,是一次中国戏曲的艺术检阅,也是一次中国戏曲的发展宣言。从2015年7月开始的中国戏曲剧种普查工作历时两年,通过调动全国各省区市的文化力量,第一次以明确的“剧种”判定标准,完成对10278个戏曲演出团体所承载的348个活态戏曲剧种的数据统计。中国戏曲之“种”,就是中国戏曲的文化基因,也是中国戏曲形态得以区别的标识,348个剧种的客观存在意味着中国戏曲在复杂的时代变迁中,始终保有了各自与众不同的戏曲文化品格,这是近70年的戏曲工作最突出的成就所在。348个剧种集结于昆山,彰显的正是70年来中国戏曲艺术始终不懈的活力生机。
    戏曲剧种的艺术遗产和创造活力从根本上体现在戏曲传承者与戏曲艺术作品中。随着2001年昆曲被列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中国戏曲艺术在非遗理念下,进行了17年的生态维护和艺术扶持,在戏曲传承群体和传承剧目的保护传承领域,取得了巨大的突破,众多剧种因此起死回生。事实上这项工作早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就在党和国家各级文化主管部门的主导下有意识地进行,中国戏曲遗产的庞大体系体现在70年来对戏曲艺术记录整理的多元形态,当然具体地呈现在戏曲团体对于剧种代表作的精彩演绎中。数百个展演剧目集中检阅了戏曲传承过程中属于剧种的技巧、绝活、艺术表达和独特个性,彰显的正是中华民族对于自我文化一以贯之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建。
    中国戏曲从其成熟至今已近千年,在千百年的发展过程中历经时代变迁、人文更迭,始终保持以强健的发展态势,居于中国人娱乐审美文化的最前沿,也居于中国人表达文化立场、弘扬文化理想的最主流。特别是近代以来在激烈的社会转型过程中,戏曲人自觉地对古老的艺术肌体进行现代转换,在传统戏曲艺术体系上拓展出更加多元的现代内涵。戏曲的现代化包括了古老经典的现代更新和新创经典的传统接续,这项工作任重道远。因此,百戏盛典在集中地展示传统经典和部分新创力作时,实际也提出了重要的文化命题:面对古老而辉煌的戏曲成就,当代中国人如何让戏曲艺术更加茁壮地成长在绵延不断的中国人生活中?持续3年的百戏盛典保持并延续戏曲之“盛”,实际也是以更自信的方式来引领戏曲艺术的持续繁荣和持续传承,彰显的正是中国戏曲界对于戏曲持续发展的文化诉求。
    百戏盛典以精彩的舞台再现和网络传播,成为2018年度突出的文化现象。面对中华优秀文化体系传承发展的时代使命,中国戏曲有理由在新时代取得更新的艺术成就。当然,在集中展示戏曲精彩之时,需要看到基于其艺术发展历史、地域社会经济条件、客观人文环境以及具体传承发展状态等因素制约,348个戏曲剧种在整体上发展趋于不平衡态势,这种不平衡与中国人对于戏曲的时代审美需求存在较大落差。因此,在戏曲盛景中更需要看到那些制约戏曲长足发展的文化隐忧,更需要秉持戏曲持续辉煌的发展理念。具体而言,一、戏以人传。中国各民族戏曲艺术从本体上而言是表演艺术,其依靠着人对于戏曲的传承、欣赏和传播,“人”自然包括了戏曲表演群体与戏曲受众群体。对于前者,优秀的戏曲传承人是戏曲常演常新的艺术基础,对于后者,稳定的受众群体是戏曲常生常长的生态基础。当前随着一大批引领戏曲发展的领军艺术家渐次退出舞台,戏曲最需要有新一代领军人物进行精准传承和良性创造,而在当前社会生态不断更新之时,城乡戏曲观众同样需要不断注入新生力量。拥有了属于时代的戏曲“人”,戏曲才能在时代中保持创造活力。
    二、戏以团兴。戏曲需要明星主角,但归根到底是团队协作的艺术,包括了编、导、演、音、舞、美、服、道、化等多元组成的艺术团队是所有创造的基础。中国戏曲已经开拓了多元的生存体制机制,更应该积极探索符合艺术规律的团队发展战略。即以剧种与剧团而言,目前348个剧种中有120个剧种仅有一个国办团体,有107个剧种仅有民营团队或民间班社,其中70个剧种仅有民间班社。这些不同管理体制下的戏曲团队拥有各不相同的传承与发展策略。戏曲的长足发展,需要理性推动戏曲院团建设。
    三、戏以剧存。剧目是戏曲艺术再现的根本,尤其是戏曲作为积累型的艺术样式,其相续不断的经典力作延续的是不断递进的审美趣味和不断推进的艺术创造,70年来在“三并举”基础上趋于多元的剧目创作代表了中国戏曲长续发展的成功实践。百戏盛典展示的传统经典正是中国戏曲在千百年来积累的艺术遗产,而推进戏曲经典剧目库存的扩容与有效积累,创作观众喜闻乐见的新经典,避免盲目创作误区,正是当前戏曲发展的重要目标。
对剧种当代发展的思考
    中国戏曲学院戏文系教授    吴新苗
    11月10日至16日,我观摩了8场百戏盛典演出,共有浙江、山西、河南、江苏、重庆5省29个剧种进行了展演。从数量上看,只是今年参加百姓盛典120个剧种中的1/4,但中国戏曲艺术的多样性、丰富性和独特性已经深切地展现在眼前。同时,从各剧种演出效果及多方反馈的信息来看,它们处在不同生态环境、生存状态中,这引起我对剧种当代发展的一些思考。
    地方戏曲的发展当以保持剧种特色为第一要务。以历史的眼光来看,剧种形成都是以地域文化为依托,各地的方言、民间小调以及独特的风土民情和情感心理,是形成不同声腔剧种的文化土壤。因此,每个剧种都打上了地域文化的标记,即使是同一声腔系统、有着同源关系的各剧种之间,也因为在不同地域流行,而有了受地域文化影响形成的音乐、唱腔和表演艺术上的差别,得以从同系声腔中独立出来成为新的剧种。比如流行各地的梆子腔系统剧种,比如江西省境内各地区的采茶戏剧种。概言之,在地域文化下形成的艺术特色,是剧种之所以存在的唯一理由。那么,剧种的生存和发展就不能丢掉它固有的独特性,否则就失去了它存在的依据。这次观摩的剧种,绝大部分都能从参演剧目中看到该剧种的独有特色。最有代表性的例子是山西的凤台小戏,据传在明末清初时江南小曲传入晋中地区和顺县,在凤台村一带传唱最盛,后与当地方言结合,衍变形成的剧种。在山西的各路梆子大戏盛行的文化氛围之下,凤台小戏至今仍然保持着它的独特性,既有浓郁的当地乡土气息,又延续了江南小曲的风味。晋中弦腔也是如此。弦腔乃是清代中叶河北丝弦流入和顺县地区,与当地民歌融合,吸收中路梆子的一些艺术养分而形成,目前只有和顺县东乡夫子岭村还有传承、演出。这次参演的《访昆山》一剧,每句最后一字翻高上扬的唱法,质朴鄙俚的科诨和排场,都显得古香古色,体现出该剧种悠久的历史传统和独特的古朴风貌。虽然绝大部分参演剧种呈现出该剧种特有艺术风貌,但也有一些剧种的特色不是很鲜明。比如左权小花戏,从展演的《打樱桃》《打秋千》两个小戏来看,让人觉得这还谈不上是成熟的戏曲艺术,剧种特征更无从谈起。再如灵丘罗罗腔,是丝弦声腔体系的一种(剧目介绍时又说是弋阳腔衍变而来),历史比较悠久,但参演剧目《小二姐做梦》同样无法让人感受到该剧种的独特性,而且所演片段是四个旦角同饰一人,表演一个大的唱段,似乎是一段歌舞表演。这两个剧种不知道是剧目选择的问题,还是剧种本身在衍变中成为了这个样子。如果是后者,那么,就说明剧种已经失去了其本来特色,其作为剧种的合理性都需要质疑了。
    恢复、传承经典剧目,是保护剧种特色的最有效手段。那么如何保持剧种的固有特色?戏曲艺术的核心是舞台文本以及演员通过唱念做打在舞台上对文本的呈现。每个剧种的艺术特色打造了各自的传统经典剧目,反过来,经典剧目又体现了剧种艺术特色。因此,恢复、传承经典剧目,是保护剧种特色的最有效手段,舍此之外,没有更好的方法和途径。尤其是在很多剧种濒危的处境下,恢复经典剧目,更是培养后继人才的最佳方式。这次展演中,很多剧种在这方面做得不错。比如浙江宁海平调展现的耍牙、河南宛梆呕音高腔、大平调的高亢激越等,我们看到青年演员通过学习经典剧目,掌握了本剧种的表现手段和特有绝技。比如浙江杭剧,剧团归属于杭州滑稽艺术剧院,在发展时滑稽剧对它的影响就特别大,很容易推测到的是,杭剧可能就需要多排有滑稽戏风格的作品,传承整理传统剧目的空间也许就会受到压缩。从参演的《夕阳春光》来看,这就是一个明显滑稽剧风格的作品,这样一种生存状态对于杭剧的发展无疑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编创新剧目,使剧种活态传承,可持续发展。恢复、传承经典剧目,能保持剧种艺术特色不会蜕变,但是如果仅仅局限于传统剧目,剧种就谈不上发展。现实生活是艺术发展的源泉,戏曲艺术同样需要从当代生活、当代人的思想中汲取养料,创作新的艺术作品。这也是激发成熟的戏曲艺术家在继承传统基础上创造个人风格,形成新流派的重要途径。在传承经典剧目的同时,立足当代,创作新剧目表现当代社会变迁和人们的思想心理情感,戏曲艺术才能不断有新的创造,迸发出无限生机。百戏盛典期间观摩的线腔《义女情》、晋南眉户《带着妈妈上大学》、滑稽戏《陈焕生的粮食问题》以及梁山灯戏《抢公公》《招女婿》和秀山花灯戏《年关宴》都是新编剧目。这些新编戏虽然也不一定很成熟,但都贯彻了剧种固有特征,保持了剧种的艺术特色,有些甚至在表演手法和技巧上有了一些新的发展。比如《年关宴》中用4人推桌子在舞台上的舞蹈,表现苗族人喝酒划拳的热烈场面,就比较有新意。梁山花灯戏是对长江中下游很多剧种产生过影响的一个重要剧种,这次参演的都是新戏,表现新农村的新鲜事,题材内容非常接地气,很受乡村观众的欢迎,但唱念做舞、音乐又都继承了传统,这样的新编戏对推动剧种的持续性健康发展无疑是有帮助的。
    源自: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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