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现代戏创作如何守正创新
责任编辑:王琳      发布日期:2021-04-01   

  本报记者  罗  群
  现代戏是当代京剧创作演出中的一支生力军,现实题材、红色题材现代戏表现尤为突出,多年来涌现出大批作品。然而,对于观众来说,现代戏的吸引力似乎不如传统戏强烈,戏迷票友嘴里时常哼唱的也往往是“海岛冰轮初转腾”“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这类传统戏的名段。京剧现代戏如何更好地塑造人物、表现现代生活,如何与兄弟艺术对话交流,如何吸引更多戏迷观众等,都是从业者和专家不断思考的课题。
  3月20日,由武汉京剧院创排的京剧现代戏《母亲》在湖北武汉首演,并于次日举办专家研讨会。该剧主创会聚了知名导演黄定山,剧作家赵瑞泰,京剧名家、武汉京剧院院长、中国戏剧梅花奖“二度梅”得主刘子微,上海京剧院京剧名家蓝天等。专家们探讨京剧《母亲》的得失,并通过这部优秀作品的研讨对现代戏尤其是红色题材现代戏的创作展开思考和碰撞。

京剧《母亲》剧照     (武汉京剧院供图)

  英雄首先是有血有肉的人
  传统京剧《四郎探母》深受众多戏迷喜爱,其中《见娘》一折催人泪下。见到久别的儿子,得知儿子已经入赘番邦,佘太君唱的是:“夫妻恩爱不恩爱?公主贤才不贤才?”这句询问只论家庭亲情,不说“高台大义”,正是一位母亲在这一情境下的真实反应,观众很容易共情。相较之下,有些红色题材现代戏不够动人,过于强调思想站位而忽略了人之常情甚至陷入“假大空”的境地,导致观众与剧中人物距离感太强。
  “京剧《母亲》中,葛健豪作为革命家蔡和森的母亲,身上充满革命豪情,但主创没有让葛健豪的革命性掩盖掉她的母性和人性,这一点非常重要。”《人民日报》文艺部原主任刘玉琴说,“葛健豪是一个波澜壮阔时代中具有更早觉醒意识的传奇女性,是一个携儿带女走向世界、追求光明、奉献一生的革命母亲,是一个具有健全人格和人性光彩的新女性,她对母性与人性的认知使这个人物焕发独到的光彩。”
  中国戏剧家协会原副主席、原分党组书记季国平认为,剧作家对葛健豪一生中重要的时间节点抓得很准,并且找准了独特而具有新意的戏剧事件来塑造葛健豪的形象,使之鲜明、生动。
  正所谓功夫在诗外,对人物的深入了解、深刻展现,源自剧作家的积累与深耕。据介绍,《母亲》是以真实的历史人物、故事为原型创作的,赵瑞泰和蔡家有着40余年的渊源,他曾经5次去湖南省双峰县深山中为葛健豪扫墓。2001年,赵瑞泰创作的话剧《母亲》就是以葛健豪为主角,20年后,京剧《母亲》与观众见面,这已经是赵瑞泰以蔡家为题材进行的第6次创作。戏曲理论家汪人元认为,《母亲》的创作有史可依又不拘于史,艺术逻辑不为生活逻辑所困,做到了在历史与艺术之间穿梭自如。
  剧作家对原型人物、事迹及相关历史的熟悉程度和情感浓度,对生活真实与艺术加工的合理分配和灵活处理,极大影响着作品的最终呈现效果,盲目追赶新政策、新热点的应景之作总是无法与沉淀之作相媲美,观众的反馈也必定迥异。中国戏曲学会原会长、中国戏剧家协会顾问薛若琳曾在谈及作品题材与追逐热点的关系时认为,现代戏要反映现实生活、展现时代精神,但不宜与某一具体的政策捆绑过紧,否则,政策的调整将使创作陷入被动的局面。从“汉口女人三部曲”到《母亲》,刘子微的几部现代戏都对这种关系做出了得当的处理和把握。
  赵瑞泰基于对葛健豪以及那段波澜壮阔历史的深入了解,把葛健豪放在了宏大的历史视野中来塑造,展现人物在大时代中的冲劲和拼劲,这种创作方法颇具启示意义。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所长王馗说:“葛健豪拥有国际视野,《母亲》对她的塑造同样具有国际视野,在同类题材创作中,也可以把故事、人物的价值放在更大的空间里面来突显,这是红色题材作品创作的很好的立场。”
  “一桌二椅”很好,但是还不够
  戏曲艺术讲究传神写意,传统京剧把“戏”放在角儿身上,舞台布景通常十分精简,被概括为“一桌二椅”。随着舞台面积越来越大、舞台技术越来越先进,不少新创作品的舞台设计突破了“一桌二椅”的限制,更为丰富和多元,但一旦把握不好分寸,又容易有“大制作”“喧宾夺主”之嫌。京剧《母亲》除了运用灯光、多媒体以及能够开合升降的舞台装置等配合演出,还融合歌剧、舞蹈等元素,获得了观众和专家的认可。
  中国戏曲学院教授、京剧名家张关正说:“京剧传统的表现手段虽然好,但是更适合表现古人及其生活,演现代戏还不够用。京剧不可能总是表现古人,还是要努力创造新的程式和手段,拓宽其表现领域。”张关正肯定了《母亲》的探索,也赞赏京剧与歌剧、舞蹈等其他艺术形式的对话融合。“一切优秀的艺术都可以拿来为我所用,京剧应该有这份自信和包容,不要过度担心吸收了别人的东西就不是京剧了。”张关正说。
  坚持京剧本位、探索广泛融合,带来的好处是让作品好听、好看。而“好看”正是中国儿童艺术剧院原院长欧阳逸冰对《母亲》的赞美。欧阳逸冰谦虚地自称是京剧的“棒槌”,然而,京剧要发展,不能仅仅给内行和专家看,仅供业内人士自娱自乐的艺术是没有生命力的。“所谓的‘棒槌’如果看到这么好看的京剧,能不成为京剧迷吗?争取更多的观众不正是京剧人奋斗的目标吗?只要目标是健康的、高尚的,就应该鼓励采用多种方式吸引观众,在这个意义上,《母亲》的导演艺术、舞台呈现令人钦佩。”欧阳逸冰认为,《母亲》不仅运用了歌队,而且让歌队饰演了当时五行八作的人物,代表了那个时代的民心民意,与葛健豪相互理解、相互扶持。剧中穿插的湖北妹子演唱的民谣,极具地域文化特色,新媒体等技术的使用也恰到好处地为剧情和人物服务。
  持续探索现代戏的表达
  《母亲》的成功、获赞并非偶然,这不仅来自主创的辛勤投入,更来自武汉京剧院和刘子微多年以来对京剧现代戏的不懈探索。
  京剧表现古代容易,表现现代相对困难,表现现代都市尤其困难,这是京剧界的共识。刘子微率领武汉京剧院同仁,广邀业界专家、艺术家创作了“汉口女人三部曲”《生活秀》《水上灯》《美丽人生》等一批京剧现代戏,对京剧表现现代生活尤其是都市生活,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生活秀》中的板凳舞、对武汉吉庆街热闹景象的展现,《水上灯》中对武汉汉口百姓日常生活的艺术化描摹,《美丽人生》中的扁担舞等,都充满人间烟火气。武汉京剧院创演的京剧《光之谷》更是将直播、街舞、人工智能等富有时代气息的元素置于京剧舞台,强化时代感,让传统艺术融入当代生活。
  在刘子微的代表作之一、京剧《三寸金莲》中,她运用了当今京剧舞台上很少看到的跷功,既呼应作品的反封建主题,又极具技巧性和观赏性。在京剧《母亲》中观众再一次欣赏到跷功,刘子微不仅踩跷跑圆场、上斜坡,而且还跳绳,剧中的跳绳舞对表现葛健豪爽利、新潮、大胆的性格起到重要作用。
  工青衣的刘子微在《母亲》中尝试了跨行当表演,运用了老旦的声腔技巧,让表演与人物的状态、年龄感更为吻合。京剧名家于兰对这种跨行当的艺术表达十分赞赏,她说:“我也是演员,知道一名成熟的演员要改变自己的表演习惯是多么困难,但为了塑造好人物,演员应该兼容并蓄。《母亲》这出戏让人们看到刘子微强大的人物塑造能力和强烈的个人魅力。”
  对于新创戏曲作品尤其是现代戏来说,演员应该以深厚的传统戏基本功为根基,从人物需要出发运用甚至创造行当程式,丰富传统戏曲的表现手段。文艺评论家、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原主席仲呈祥表示,在重视戏曲程式和优势的基础上探索新的艺术表达,用开放的眼光吸纳歌剧、话剧、影视艺术、现代传媒的诸多因素,把它们融合到戏曲舞台上征服更多的观众尤其是青年观众,是一条正确的路,京剧《母亲》的守正创新将随着历史的演进,愈发显示其价值。
  源自: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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