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里危险的后花园
张继青
梁谷音
石小梅
杨春霞和蔡正仁
如果你认为中国古老的昆曲已经过时，认为古代人的爱情迂腐，那么快去读读《牡丹亭》、《西厢记》的剧本吧，那里真的有你不曾了解的古人生活。白先勇曾经玩笑说：古人的后花园是最危险的。没错，一个好端端的名门闺秀，进了后花园看到宜人美景，就开始蠢蠢思春，然后就邂逅了一段生生死死的爱情……《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无人不知，但其实写于同时代的杜丽娘和柳梦梅的爱情故事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罗朱二人可以冲破家族壁垒为爱而死，杜丽娘不但可以为爱而死，还能为爱而生，这是中国人几百年来对爱情的唯美浪漫解读，那是欲迎还拒的情感纠结表达，更是将爱恋情欲以极其优雅细腻的方式准确传递。今天，再次读到这些让人唇齿留香的文字，听到这些曼妙迷醉的小曲，那是古人留给我们的爱情密码，让我们带着这份美好的基因在今天继续寻找爱情吧！
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在天桥剧场演出的大师版《牡丹亭》掀起了京城昆剧迷的一个观演狂潮，张继青、华文漪、蔡正仁、梁谷音、岳美缇等昆曲界闪光的名字，十几位七旬老艺术家齐刷刷登台，莫要说他们是风韵犹存，那根本就是用艺术去对抗生命，演绎不老的“杜丽娘”传奇。有幸现场观看到的戏迷们连声称“太美了！太滋养了，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神奇的昆曲，一度躺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几十年，一直到它成为中国第一个世界级非遗项目才重新被人认识，沉睡之后的昆曲反而更加光彩照人。白先勇带来的青春版《牡丹亭》更是一炮而红，让人知道那些跃然纸上的细腻文字真的是唱给人听的。舞台上杜丽娘款款移步，身姿婀娜，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瞬间唱醉，什么是“如花美眷的少男少女”，什么是“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的欲说还休，当杜丽娘在春梦里邂逅柳梦梅的一刻，顿时小鹿乱撞，然后直奔主题：“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恨不得肉儿般团成了片，逗得个日下胭脂雨上鲜”。这分明就是淫词艳曲，在今天也算得上是前卫，却不似今天的一夜情这般无聊寂寞吧。也难怪在《红楼梦》里，《西厢记》、《牡丹亭》这类书都是被禁的。昆曲不是高高在上的，是写出人内心深处的情感，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都不曾改变，似水流年，是昆曲不老的法宝。
七个“杜丽娘”，四个“柳梦梅”
国宝级昆曲大师共襄《牡丹亭》盛举
《牡丹亭》堪称是每个昆曲剧院的代表作，也是所有昆曲当家花旦的拿手戏。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演出的大师版《牡丹亭》，可以说是《牡丹亭》老艺术家齐聚和观众共襄昆曲盛宴的难得之约。所以文化部艺术司、北京市文化局在2013年成功举办全国昆曲优秀剧目展演之后，这场更高水准的昆曲《牡丹亭》展演应运而生，作为活动承办方的北方昆曲剧院则通过这台大师版《牡丹亭》给观众带来太多满足。
今年6月，北昆正式提出邀请全国老艺术家来京共同演出一场《牡丹亭》的想法，并积极与各地昆曲院团联系，最终便有了这场昆曲名宿齐聚的大师版《牡丹亭》。
群英聚首 佳期难逢
尽管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场昆曲盛宴，但促成这样一场演出并非易事。
首先是邀请“柳、杜”，全国能演出杜丽娘的老艺术家很多，最为著名的《游园》起初没有一位老艺术家想演，由于年事已高，很多老艺术家都担心难以呈现杜丽娘最为年轻的形象，幸好在主办方的积极协调下，说服沈世华出演《游园》一折。而说起柳梦梅，则齐聚当今著名昆曲四大小生——蔡正仁、岳美缇、汪世瑜、石小梅。石小梅是四位中最年轻的，在安排戏码上也颇为谦让，尽量随三位师兄师姐的安排，因此协调起来便捷许多。
除了“柳、杜”，出演其他角色的老艺术家的相聚也不容易。昆丑名家刘异龙是公认的石道姑最佳扮演者，起初老人并不想参演，最终主办方决定专门排上刘异龙拿手的《道觋》一折，才打动老人。《道觋》是刘异龙独有的剧目，以大段道白，体现石道姑这一喜剧角色内心的复杂与无奈。另一位名丑张寄蝶是第一次出演《婚走》中的癞头鼋，虽然此前从未演过，但无论从资历还是艺术特色，昆曲界能担此角色者难出其右，因此在主办方力邀之下决定出演。与之相同的还有北昆的著名老旦王小瑞，为了请她出演杜母，也专门在下本为她安排了《忆女》一折。当然也有美中不足之处，比如昆曲老生名家计镇华因身体抱恙，远在澳洲静养，惜呼与此次大师版《牡丹亭》无缘。
七位“杜丽娘”
一一绽放
本次“大师版《牡丹亭》”共有七位“杜丽娘”与观众见面，她们都是昆曲界德高望重的旦角名家，而且艺术流派纷呈。上海昆大班的梁谷音、华文漪、张洵澎三位就各有风采：张洵澎与蔡正仁的合作深得当年俞振飞、言慧珠版本《牡丹亭》之精髓；华文漪昔日与岳美缇合作的“华岳版”至今给观众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有轰动一时的“华岳组合”美谈；而梁谷音曾在沈传芷的指导下恢复《离魂》一折，吸收了魂旦戏风格而独树一帜。
作为当今昆旦年纪最长者，张继青传承发展的省昆一脉《牡丹亭》如今仍被广泛承认为最传统标准的《牡丹亭》版本。王奉梅则传承自传字辈名家姚传芗大师。毕业于上海昆大班的杨春霞曾以京剧《杜鹃山》而闻名天下。
“四大小生”
诠释柳梦梅
作为当今最著名的昆曲小生艺术家，蔡正仁、岳美缇、汪世瑜、石小梅都与《牡丹亭》结下了不解之缘，不分轩轾，同为柳梦梅的最佳舞台形象诠释者。
有“巾生魁首”之称的汪世瑜一手打造了当今深受年轻人喜爱的青春版《牡丹亭》，暌别舞台多年重新粉墨登场，说明昆曲代代相传、名家传戏的恒久精神。上昆生行名家蔡正仁多年来以官生著称，却从俞振飞大师处打磨了厚实的巾生功底，近年来在京沪演出的《牡丹亭》受到无数戏迷追捧。石小梅是四位大师中最年轻者，如今也六十五岁高龄，她为江苏省昆贡献了以《幽媾》、《冥誓》独立为折的《牡丹亭》，历经三代传承至今。
精彩对应
一出《牡丹亭》，尽显多样昆曲风情
“大师版《牡丹亭》”不仅汇集了当今昆曲界最重量级的表演艺术家，更是精心挑选了最适合每位艺术家演出的折子串联。力图将近半个世纪以来，几代昆曲大师精心打磨的不同风格《牡丹亭》都有所展现。
出演《闺塾》、《游园》两折的沈世华是新中国成立后浙昆第一代演员，深得周传瑛、张娴夫妇之精髓。由她代表的浙派旦角表演风格最为古朴典雅，具备老派南昆旦角的遗风。北上传艺以来亦对北昆旦角风格影响较大。陈最良由上昆老生名家陆永昌扮演，春香则由北昆当家旦角魏春荣扮演。
演出《惊梦》的是观众公认最为风雅和经典的岳美缇、华文漪组合，两位默契程度极高，久为观众所称道，因此常被赞为“最有放电感觉的《惊梦》”。此折最能彰显柳梦梅与杜丽娘的情爱缠绵，用极风雅温柔的风格表达了羞涩的云雨之欢。
《寻梦》由梁谷音扮演，代表了上昆版《牡丹亭》的主题风格，尽显杜丽娘追求自由、渴望爱情、痴恋梦境的情怀，细腻温婉，富有梁谷音特色的唱腔俏丽、宛如莺声。王奉梅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浙昆当家名旦，颇得张娴、姚传芗真传，风格朴实典雅，稳重大气，演出《写真》这样书香气质浓烈的戏码可谓相得益彰。本次与王奉梅合作演出春香一角的是浙昆名家郭鉴英。
张继青的《离魂》极擅表现闺中幽怨的情感，曲唱娇柔轻徐，特别其中的《集贤宾》一曲是曲唱名篇，用箫不用笛伴奏，体现了杜丽娘离魂的气若游丝、凄楚哀婉，令人伤怀痛绝。值得一提的是，本次与张继青合作演出，饰演春香和杜母的乃是1986年张继青版昆曲电影《牡丹亭》中的“老搭档”徐华、王维艰两位老艺术家。
《冥判》是昆曲净行判官戏之一，侯少奎以武生、红净的风格演绎胡判官，彰显北方昆曲的传统风格，高古雅致，加上梁谷音的魂旦演绎技巧，鬼魅动人，是南北昆曲合作的罕见搭配。
石小梅的《拾画》以唱《锦缠道》一曲而最为突出。在此之前，这一曲牌仅仅见诸于清曲家的案头之上，石小梅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首次将之搬上舞台，自此独成一派，别具一格。
浙昆小生艺术名家汪世瑜的《叫画》一折，深得周传瑛大师真传，风趣活泼。演绎的柳梦梅风流倜傥，生气勃勃，嗓音挺拔。
演出《幽媾》一折的蔡正仁和张洵澎两位老师，是上昆华岳组合之外的另一对经典搭档。蔡正仁的柳梦梅风雅中见活泼，张洵澎的杜丽风姿绰约、艳丽绝伦，尽显羞、娇、媚、甜的特点，都洋溢着青春风采和现代气息，成为上昆一大特色。《婚走》由昔日昆大班名旦杨春霞与老同学蔡正仁演出，虽然杨春霞已鲜少演出昆曲，但自小培养的十足默契，加上同班同学刘异龙的石道姑添色增光，再联合省昆名丑、梅花奖得主张寄蝶出演癞头鼋，以此一出合作戏，尽显生、旦、丑的多重艺术魅力，为两天大戏画上完美句点。
本版照片均为资料图片
来源：北京晨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