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王晓鹰的诗意戏剧表达
责任编辑:王琳 发布日期:2015-01-13
《萨勒姆的女巫》剧照
本报记者 刘 淼作为2014年中国国家话剧院创作的最后一部剧目,《红色》于2014年12月28日至2015年1月3日在北京国家话剧院小剧场上演;1月14日至18日,国家话剧院“保留剧目制”2015年复排的首部作品《萨勒姆的女巫》,将在北京国家大剧院上演。这一压轴一开篇的两部作品,都出自国家话剧院副院长、著名导演王晓鹰之手,而这一新一旧两部作品,也恰好描绘出了王晓鹰诗意戏剧表达的创作轨迹。
《红色》:对艺术的执着梦想
《红色》出自美国剧作家约翰·洛根之手,曾荣获2010年美国戏剧界最高奖托尼奖的最佳戏剧、最佳导演等6项大奖。
该剧以1958年抽象派绘画大师马克·罗斯科受邀为四季大饭店的餐厅作画为主要事件,讲述了他与一个想成为画家的“小工”坎,在色彩的恣意铺陈和创作的冥思苦想里,真诚对话、直言不讳、彼此碰撞的故事。
王晓鹰对于《红色》的偏爱,与他的另一部经典作品《哥本哈根》有关。“《红色》与《哥本哈根》有许多相似之处。两部作品都拿到了托尼奖,并以其思想内涵和艺术成就成为西方戏剧新经典;《哥本哈根》通过几位科学家的生活体验,探讨了社会、世界和人性的话题,而《红色》则通过表现两位画家的生活、创作和他们之间的冲突,探讨了绘画、艺术、哲学的问题,以及艺术与社会、娱乐、流行、受众之间的关系,两者的气质相似。”王晓鹰说,选择《红色》既是国家话剧院排演世界经典的传统和责任,也是他自身艺术观点和艺术追求的表达。
演出开场前,王晓鹰创造性地将舞台设定为已成为装置艺术的马克·罗斯科的画室,每个走进剧场的观众都仿佛是画室的参观者,而一段名为《从米开朗基罗到罗斯科》的视频则投影在舞台的白色背景板上,被反复播放4次。
正式开演后,画室外的围栏消失,标牌消失,音乐响起,时光回溯到过去的时空,罗斯科背对观众靠在躺椅上,抽着烟,开始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思索。随着坎闯入罗斯科的生活,两人的各自讲述与相互碰撞,构成了一次对艺术、哲学与生命的深刻探讨。
“我认为,《红色》最大的亮点在于以语言表达思想和对艺术的理解,所以我把关注点放在了思想表达上,而弱化剧中的生活氛围,这样才能突出思想和诗意的力量。”王晓鹰说。
不仅如此,王晓鹰还独具匠心地将剧中的绘画场景用音乐呈现,艺术家手中的笔刷似乎变为交响乐的指挥棒。罗斯科的美学哲理,坎的激烈反击,洁白的画布前两人挥洒着血红的油彩,如同争论时一样富有激情,演员的能量和张力被旋律和画笔点燃,而每个人内心深层次的回忆与思索,也表现得令人震撼。
随着人物纠葛和思辨交织,全剧进入高潮,罗斯科在挣扎后将割开的手腕插入油彩桶,他的生命与艺术似乎在这一刻融在一起,红色的油彩和血液浓郁混合。他将这一桶红色泼墨于画作,而更多的如鲜血般的红色油彩从画作顶端流下,在观众面前呈现出极具心灵冲击力的场景。
“红色是什么?红色是我们对于艺术的执着梦想。原剧本的结尾非常写实,而我喜欢更写意、诗化的处理。所以,我让罗斯科用他的鲜血创作出了近乎偏执的、拥有神圣仪式感的最后作品。而他将生命与艺术创作合为一体的做法,也将全剧推向诗化的高潮。”
在这样一部内涵丰富、充满哲思,却只有两位演员的戏剧中,陈明昊扮演的罗斯科与刘端端扮演的坎,呈现出了两个不同年龄、阅历、资历的艺术家的鲜活形象。“《红色》对演员来说是很大的挑战。台词量很大,也没有我们熟悉的生活逻辑,完全是在我们并不熟悉的艺术哲学层面上的交锋。陈明昊的表演近乎完美,他不是技术性的表演状态,而是将自己的感受和人物贴合在了一起,将角色的气质演绎得非常到位。刘端端很年轻,但他能在陈明昊的强大压力下顶上去,而且和陈明昊相互交流、相互刺激,非常不易。”王晓鹰说。
《萨勒姆的女巫》:
对灵魂的残酷拷问
相比《红色》的浪漫诗化,《萨勒姆的女巫》可谓尖锐残酷。该剧是美国戏剧大师阿瑟·米勒的巅峰之作,取材于17世纪一个真实的案件——“萨勒姆女巫案”,这个导致200多人被关进监狱、10余人被绞死的审巫案被称为“人类历史上最离奇也最可怕的篇章”;阿瑟·米勒写作此剧的直接起因则是50多年前出现在美国的“麦卡锡主义”极右势力对他的政治迫害。事实上,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时期、不同的政治背景下,人类历史上还出现过多次类似的情形……这让人确信阿瑟·米勒在“萨勒姆”所进行的这场“人性考验”具有相当普遍的意义。
2002年,《萨勒姆的女巫》作为刚刚组建的国家话剧院的开院大戏上演。那时,国家话剧院还只有帽儿胡同的小剧场,于是便把该剧的首演放在了中国儿艺的大剧场。演出时,舞台上的绞索高悬着,舞台下观众的心也高悬着。据说,当时有人散戏后沿着王府井大街沉默着走了许久,才在街口恍然大悟般长吁短叹地感慨起来;还有不少观众心情非常沉重,以至于不敢看谢幕。
这部戏一演就是3年,直至2005年在首都剧场演出了最后一场。之后,一直有不少观众询问该剧的演出时间。于是,《萨勒姆的女巫》渐渐成为一个不得不看却又求之不得的“传说”。
王晓鹰说,《萨勒姆的女巫》之所以成为“传说”,是因为它带给观众的心灵冲击太大了。“我常常在试想,如果我生活在萨勒姆,如果行刑的鼓声震响在我的身边,如果无情的绞索高悬在我的头顶,我将如何选择?面对如此严峻的拷问,我的心在颤抖,我的灵魂在躲闪,我感到一片茫然和深深的恐惧……那个‘女巫’到底是什么?”王晓鹰的困惑也正是看过该剧的每位观众对自己心灵的叩问。
王晓鹰说,《萨勒姆的女巫》不是一出历史剧,虽然它有着十分真实而深厚的历史背景;《萨勒姆的女巫》也不是一出情节剧,虽然它也有着十分奇异、紧张而且变化莫测的故事情节;《萨勒姆的女巫》是一个象征,或者说是一个寓言。“阿瑟·米勒将这个因300年前的审巫案而震惊世界的小镇,当成了考验人性的实验室。在超乎寻常的封闭、严酷的环境中,在似曾相识的尖锐、复杂的人际关系中,人自身所固有的自私、软弱、卑劣、凶残,便集中、强烈、直接地突显出来。形形色色的关于贪婪、关于情爱、关于权势、关于虚荣的扭曲的欲望,以及由此而生的畸形的怨恨、疯狂的宣泄,在这个名为萨勒姆的小镇中不仅左右着人们的生死,更左右着人们的善恶。当剧中人抱着‘不要任何人来批判,按自己的意愿去做’的信念,在诚实与谎言乃至生与死之间作着残酷的抉择时,这场人性考验便开始逼近了有关生命意义的核心。”
在当年众多的赞誉中,王晓鹰最为在意的评价是“这部戏有超过10位演员非常好地塑造了自己的角色”。而此次复排几乎是10年前的原班人马。时隔10年,当年担任主演的张秋歌,如今已两鬓斑白;当年在戏中扮演小女巫的几位年轻女演员也都当了妈妈……现在,大家再次团聚在《萨勒姆的女巫》剧组,都把自己更多的人生感悟和生命经验融入这部极具分量的作品当中。
而王晓鹰也是感慨良多:“从前年开始,国家话剧院周予援院长推出了‘保留剧目制’,把国家话剧院曾经演过的,包括国家话剧院组建之前在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和中央实验话剧院的经典剧目都重新排起,让这一个个剧目组成的发展轨迹不仅是在图片里、资料介绍里出现,更要立在舞台上。之前复排了《纪念碑》、《死无葬身之地》,现在是《萨勒姆的女巫》。这个戏值得恢复。”
源自:中国文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