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响中国原创话剧集结号  把脉中国原创话剧新常态
责任编辑:王琳      发布日期:2015-08-18   

    引 子
    赵  忱
    一夏的酷热很快将成为2015年的往事。但是,总有些事情是没有那么快就会被人遗忘的。2015年叫人难以忘怀的事情有很多,其中一件就是中国原创话剧邀请展,我以为。
    不妨回到这一年的3月15日。那是消费者权益日,恁多年来,消费者哪里有什么权益,消费者通常不过是被宰被骗的对象。但是,从那一天开始,到中国国家话剧院看话剧的观众,确实尝到了做“上帝”的滋味。直到6月7日,近40台中国原创话剧陆续在此接受了观众和业界的检阅。
    必须要说的是,邀请展主办方国家话剧院不是一时冲动,调集大批作品堆砌在舞台上,把舞台弄成一口大锅,自娱自乐地把活动办成盛宴,而是主动地扛起“中国原创话剧”大旗,为中国原创话剧力量树立群像,并把中国原创话剧的真相摆在众人面前。
    国家话剧院主办本次邀请展的智慧与诚意还体现在,分阶段举办了三次学术座谈会,从不同的主题切入,前后约请70余位戏剧界专家学者与参展剧目院团领导、主创人员以及剧评人、媒体人参加论坛。不仅如此,每一次座谈会都特别请来观剧团成员作为观众代表,以职业观众的身份与专家和主创平起平坐,以旁观者的姿态对中国原创话剧发表个人意见。在中国艺术领域,鲜见如此低调及诚恳的做派。
    大家的感动还在于,主办中国原创话剧邀请展,不是源于上方指令,这是国有院团的自觉行动,国家话剧院的文化自觉得到了文化部的支持和肯定。要知道,纵使国家话剧院是中国话剧界的“老大”,它也只是一家院团,由一家院团肩负起对中国原创话剧进行一次全面检阅的重任,仍然是一件费心费力、耗时耗财的高难动作。然而,这个国字头的老大就是勇于担当。反过来说,不高难怎么能成就大业?
    那么,什么是邀请展的大业?它让大家看到了当下中国原创话剧的概貌,看到了当下中国原创话剧的真相,看到了中国话剧的主流力量与民间力量。
    至于为什么要做三次论坛,国家话剧院院长周予援说,是想更细致一些,把论坛上涉及的问题与观众和媒体的反馈整理出来传播出去,形成对中国原创话剧今日现状的总结和明天走向的瞭望。
    我以为,主办方为三次论坛精心设计的主题“我的原创心得”“寻找原创的根”“原创话剧与大众文化的需求关系”,不过是为了寻找话题出发点和论坛落脚点,诚如他们所想,三次论坛中,或重叠或全新的论坛嘉宾围绕这三个论点,进行了认真的思索,展开了激烈的研讨,有时候甚至达到了“争鸣”的境界,当然,更多的时候,他们会打开翅膀,自由飞翔,无论他们飞到何处,他们都会回到“中国原创话剧”这个原点,所有的思绪最后都会凝结在“什么是原创”“原创什么”“如何原创”这三条枝杈上。沿着这三条枝杈,他们交流、碰撞、争鸣,在他们的碰撞中,大约可以看见中国原创话剧这棵大树婆娑的身影。他们承认:中国原创话剧还不是一棵参天大树,还没有储存足够的养分,让树上的每一颗果实都得到足够的养料。于是,大家一起望闻问切,要的就是疏通血脉,伸展拳脚。关于这一点,大家觉得最好的养料是生活,是人民,是能够讲好生活故事和人民心思的文学。
    不得不再次致敬!作为国字头的话剧院团,国家话剧院一定是要有担当的,但不一定非要担当如此重任,它们不仅主动挑起了担子,还非常漂亮地完成了这个高难动作。这次活动,无论展演本身还是座谈会,都做得相当讲究。我一向对于认真做事又确实做得漂亮的人和单位心存敬意,这次尤其。
    一、原创集结的动因与意义
    周予援(国家话剧院院长):今年2月,文化部批准国家话剧院举办中国原创话剧邀请展。此次邀请展的剧目包括历史题材和现实题材两大类,剧目关注基层、关注农村、关注弱势群体,我们希望通过邀请展,中国原创话剧能得到更好的普及。之所以要在邀请展期间举办三次论坛,是希望更细致地总结观众的评价、媒体的反馈、专家的意见,从而为中国原创话剧的发展指明前进之路。
    戈大立(国家话剧院副院长):我们为本次邀请展遴选了20台大剧场剧目、15台小剧场剧目,另外还有4台国家话剧院制作的外国经典作品作为交流剧目。此次邀请展是一次跨部门的活动,剧场运营中心负责演出的组织,创作研究中心编辑部负责三次论坛。展演期间还进行了总结会、演后谈等多种活动。我们希望通过这样的活动,促进中国原创艺术精品的产生。
    陈强(国家话剧院演员中心原副主任):此次邀请展的专家组由李法曾老师挂帅,我们先后审看了数十部大小话剧,最终按照思想性和艺术性、作品的多样性、地域性、包容性的要求选出了参演剧目。全国各地的艺术团体特别踊跃,因为财力等各方面原因,不可能把大家都请来,这是遗憾。
    颜榴(论坛主持人,国家话剧院创作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员、《国家话剧》主编):中国原创话剧邀请展的论坛经过精心筹划,分为三次,主题分别是“我的原创心得”“寻找原创的根”“原创话剧与大众文化的需求关系”。艺术的精神在于原创,它必须反映人民的精神需求,也必然体现时代的发展脉动。论坛上提出的疑问,也许不是今天就能解决的,但是关于原创戏剧的重要问题不会因为论坛的结束而结束,它将引导我们更加深入地思考。
    王晓鹰(国家话剧院副院长、导演):原创作品对于中国戏剧发展是至关重要的,无论演过多少经典名著,如果我们自己的原创作品不能达到一个新的高度,不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长足发展,那我们中国的话剧艺术也不能在国际戏剧的舞台上拥有自己的艺术地位。各地院团在原创剧目的创作上花的力量比国家话剧院更大,遇到的困难比国家话剧院更多,但抓出来的成绩是非常明显的。
    李龙吟(北京戏剧家协会副主席):行业内自己组织这种全国性活动,这是我经历的头一次。国家话剧院组织中国原创话剧邀请展,是做了行业“老大”该做的事。
    周群(《民生巷11号》编剧):国家话剧院为中国话剧事业做了一件实实在在的大好事,影响深远、功德无量,要向你们致敬!
    唐栋(《共产党宣言》编剧):这样的邀请展和研讨会本身就是一种原创行为,将会在中国话剧史上留下一抹痕迹。
    傅勇凡(广州军区政治部战士文工团团长):“原创”的这个题目起得非常好,如果院团的戏剧艺术创作没有原创是多么可怕,我们中国的戏剧没有原创是多么可悲!所以说,中国原创话剧邀请展是一件善事,功德无量。
    林蔚然(《新剧本》执行主编):作为戏剧生态环境的观察者,我们杂志最近也做了一个专题,叫《中国戏剧失去原创力了吗》,这次活动是一个以当代视角切入研究的绝佳机会。
    张先(中央戏剧学院戏文系主任、教授):任何一个经济发达的国家都有相应的国家戏剧节,定期在不同城市举办,这次邀请展具备了国家戏剧节的雏形,不依赖政府,专业化,具备业界的权威性。另外,此次邀请展让国有院团与民营团体共同参展,意义深远。
    彭俐(《北京日报》高级记者):此次邀请展应该成为中国戏剧人的节日、中国戏剧观众的节日。它有三个意义:中国戏剧文化发展的战略意义、中国戏剧创作的现实意义、中国戏剧发展的学术意义。它还是中国戏剧人的纪念碑、里程碑、记功碑。
    二、戏剧人的原创心得
    童青华(南京市话剧团副书记):南京市话剧团是一个只有几十人的市属文艺院团,规模不大,但也出过一些成绩,曾经四次进入中国艺术节,三次获得文华大奖。欢迎各位同仁对《民生巷11号》提出宝贵意见,这有利于我们加工修改,将其打造成精品。
    黄湘东(《索菲亚教堂的钟声》导演):哈尔滨话剧院花了近6年的时间让这出戏走出我们的城市。我们剧院已经11年没到首都及其他城市参加国家级别的大型戏剧展演活动了。这次我们非常开心,那种幸福和愉悦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谭伟(宁夏演艺集团演出中心经理):宁夏多年来一直在进行原创,创作出好的剧目,我们就送到工厂、农村、学校,也就是宁夏大篷车演出,而在舞台上从事这种大型创作确实是30年来第一次。
    蒋全洲(宁夏演艺集团话剧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宁夏的文化资源不发达,但这次花大力气在党委宣传部的支持下排了一台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原创话剧。剧目刚刚创作完成就受邀到国家话剧院演出,我们备感荣幸。
    傅勇凡:我们有很多原创剧目,在南方不断地演出,却难得来到北京的舞台上展示。此次邀请展不仅给了我们展示的机会,我们还向兄弟院团学到了很多。希望这样的活动继续举办下去。
    佟春光(辽宁人民艺术剧院党委书记):感谢国家话剧院举办了这样一个活动,将目前中国最顶尖的话剧资源通过邀请展的平台进行整合,让话剧在这个春天中绽放光彩。辽宁人艺有幸带来了《代理村官》和《祖传秘方》两个剧目。《代理村官》是一部接地气的原创农村戏,讲基层的政治现状,辽宁有2万多名村官观看了演出。
    翟卫国(西安话剧院院长、《我用生命守护你》主演):院团创作的作品必须有针对性,要考虑基层观众的诉求,善于在生活中发现素材,通过艺术手法进行提炼升华,生产出优秀的艺术作品,才能真正实现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统一。
    林宏恩(福建人民艺术剧院副院长):《古田会议》塑造的领袖形象,大胆突破,不避矛盾,真实展示其内心世界。当年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在寻找中国革命胜利的道路上无私奋斗,他们的大公无私、不计个人得失,具有现实意义。
    吴晓江(《丝路天歌》、《古田会议》导演):我排了一些戏,虽然有些是命题作文,但我总是努力在不同的作品中尽量触摸今天观众心里最柔软、最有弹性的东西。
    黄盈(《枣树》编剧、导演):做《枣树》源于我对契诃夫《樱桃园》的喜爱。当年我为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学生排演了《樱桃园》,公演时却特别失落,因为《樱桃园》尽管非常好,但只有对俄罗斯文化有深刻了解的人或者知识分子,才能走进剧场来细细品尝它的味道。这次经历让我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从本民族的土壤汲取养分,创作接地气的作品,于是有了《枣树》的创意。
    刘丹(《向上走,向下走》复排导演):《向上走,向下走》创作于2009年,之后在三年的时间内演出超过200场,反响强烈。近两年,响应“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号召,作品在西柏坡、拉萨、乌鲁木齐等地演出,广受欢迎。
    罗大军(国家话剧院院长助理):《枣树》和《向上走,向下走》最早都是基层创作者的原生态作品,后来经过国家话剧院重点打造。所谓原创,也许不是大剧作家写的,也可能不是知名导演排的,但是有活力。这种活力非常宝贵。
    喻荣军(上海文广演艺集团副总裁、《老大》编剧):《老大》这个戏是我做出的一次尝试。我从农村来,在那儿待过20年,村子里那种人与自然之间的美好让我印象深刻,我再回去时却很失望,原来那些东西都消失了。过去30年,我们一直在谈得到和索取,却没有谈失去。而我想谈这个。
    荣广润(上海戏剧学院原院长、现代戏剧谷艺术总监):别人叫我们社区戏剧,我们自称市民戏剧,是由区政府拿出一笔文化基金,建立一个平台,支持戏剧发展的尝试。我们希望作品和市民生活有紧密联系,又有商业价值和人文内涵。因为毕竟刚刚开始,我们的两个作品在艺术的完整度和精美度上远远不够,但我们愿意为中国戏剧贡献一点力量,涓涓溪流也能够汇成大海。
    饶晓志(《你好,打劫!》、《你好,疯子!》导演):我虽然排斥年轻观众需要的所谓娱乐,但我还是希望可以抓住年轻观众的心。我喜欢看社会新闻,愿意把一些社会问题放在我的剧作中,让观众进行思考。这是我的原创思路。
    董亦乐(三拓旗剧团《失歌》执行制作):三拓旗剧团目前创作的近20部戏,大部分关注的是社会老龄化问题。我们在国外艺术节中锻炼自己的团队,同时把中国传统文化和剧团对于形体戏剧的认识,拿到国际戏剧节跟大家交流。
    黄凯(《招租启示》、《庄先生》导演):我从2007年开始小剧场戏剧的创作。作为主创,基本接到一个任务时,剧场和演出时间早已定好,创作周期最多半年,有时甚至只有两三个月,所以有不少戏的本子基本是在排练场创作出来的。作为导演,我特别盼望能有优秀的原创剧本。
    三、原创话剧的现状与忧思
    佟春光:现在,优秀的作品稀缺,有太多平庸的模仿和抄袭,让观众对国内文艺作品敬而远之,对于这种现象我们要反思——作为国家院团,如果再不写出为人称道的精美故事,拿不出精致的原创作品,中国的文艺事业该怎么办?
    张先:观摩了展演近一半的演出,我认为,这些作品基本代表了目前国内舞台剧的创作水平。我觉得剧本质量并没有实质的进步,在某些方面甚至是退步,一些基本的戏剧规律被放弃,出现了戏剧作品的电视剧化、正剧的非正剧化、历史剧的名人化倾向等现象。
    李宝群:可以说,此次邀请展是中国话剧的一次悲壮“阅兵”,我看到了中国话剧的困境;我看到中国话剧发展的瓶颈是戏剧文学,如果不改善,中国戏剧的困境还会加剧;我看到了困境中艰难的突破,也看到了突破的艰难。每个戏剧人、戏剧团队能够冲破困境向前迈一小步,中国戏剧就可能向前迈一大步。我希望自己的创作能有新的突破,能面对自己的心灵写作。
    戈大立:一个院团是不是经常演出,从装台就能看出来。我觉得从舞美方面来看,现在院团最大的问题是舞美专业人才青黄不接,往往剧目的舞美、灯光、服装的设计理念非常好,但落实到舞台上,总是存在很多问题。
    姜彤林(中国戏剧文学学会常务副会长):这次邀请展的剧目从创作观念到现场观众的反应来看,我的整体感觉是国有院团不如民营团体,大剧场不如小剧场。国家话剧院和北京人艺还在难得地保留着自己院团的风格,其他院团的创作离我个人的期望值是有距离的。话剧在各个省份的发展不均衡,比如四川、云南等地的院团不如当地的戏曲院团受重视。
    吴文霞(北京人民艺术剧院艺术处处长):北京人艺从建院至今积累了近300部作品,现在剧院每年有2到3部原创大戏,尽量保证每年轮换上演,但是新创作品能否成为经典,我们也在拷问自己。所以,原创最重要的应该是“留得住”的问题。
    陶庆梅(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院团戏剧是当前中国戏剧创作中非常重要的力量,但它为什么在上世纪90年代以后会长期失语,创作为什么越来越边缘化,这都给我们提出了特别严肃的问题。如何让院团戏剧良性发展,让它更好地为社会主义文化事业贡献力量,是摆在我们研究者和评论者面前的全新任务。
    林克欢(原中国青年艺术剧院院长、戏剧评论家):我退休十几年了,这几年不大敢参加这种座谈会,同志们生存得太艰难,所谓主流话剧尤其是国有院团的生存充满了危机,但仍有这么一批人执着地坚持着,非常值得尊敬。
    吕彦妮(独立撰稿人):我觉得我看的戏中普遍缺少三样东西:文学顾问,专业的推广和营销,再者是戏剧教育。
    张辰鸿(天津师范大学音乐与影视学院讲师):看似这些年中国话剧很繁荣,其实大部分戏剧创作集中在北京和上海。我觉得有时话剧比戏曲更边缘。中国观众还没有养成看戏的习惯。在如今这样的时代,如果戏剧没有自己的“一招鲜”,观众为什么要到剧场来呢?
    王人凡(北京演艺集团干部):现在的戏剧作品同质化比较严重,为了得奖而做的戏太多,我认为戏剧奖整体砍掉1/3未必是坏事。
    王润(《北京晚报》资深记者):我觉得现在我们的戏剧创作喜剧不喜,悲剧不悲,很少有能让人心灵产生巨大碰撞的作品。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演出季带来了不少国外的好作品。看了这么多外国好戏,我们也会有一种危机感,都会更希望看到中国的好作品。
    四、什么是原创戏剧
    高音(北京市社会科学院文化所副所长、副研究员):就原创而言,我以为一是人物的原创,再者是题材的原创,这是基础。而最根本的则是独特的思想洞见。
    宋宝珍(中国艺术研究院话剧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原创话剧应该有广义和狭义之分,狭义原创是指一度创作的新锐性,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形式与观众见面的新演出;广义的原创,我觉得也应该包括二度创作甚至舞台传统剧目或者保留剧目的重新呈现。
    顾春芳(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原创首先应该是原发性的创造,是基于特定历史时代美学观念、艺术思想对原有戏剧传统的挑战和超越,表现在戏剧上,就是从观念到舞台美学具有引领性的创意呈现,所以原创戏剧应该包含思想层面、美学层面,到外在技术层面全面的更新和提升。
    杨乾武(北京剧协驻会副主席、秘书长):我认为中国是原创话剧的大国但不是强国,原创多而无力。我的理解是,至少要在思想层面、美学层面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才叫原创。把一个经典剧目排得非常漂亮,在表现形式上绝对震撼,让经典重生,在现实中焕发新的生命力,这也是一种原创。
    李龙吟:对经典的重排,也可以说是戏剧的原创,国家话剧院这四部外国戏,对于社会的震撼和观众的震撼,难道比原创一个戏价值小吗?用今天的眼光看外国经典,把眼光投向世界,这是今天的中国人非常需要的。
    王蕴明(中国戏剧家协会原秘书长):原创的根本问题是文学,文学的根本是与生活的关系,这包含四个层次:认识、感悟、审视、表现。表现生活首先要审视生活,要以正确的历史观和价值观为指导。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非常好,重申了马克思主义的文艺观,关于社会主义文艺的若干基本问题都谈到了,高屋建瓴,直面现实,要全面落实,尚需付出巨大努力。
    荣广润:一个戏剧作品的原创必须是具有跨越时代、地域、种族,可以长久甚至能够永恒存在的人文内涵。反观我们今天,真正的剧作家太少,真正的原创太少,国家话剧院做原创话剧邀请展的目的,也是希望推进精品的出现。我们共同期待,共同努力。
    五、寻找原创戏剧的根
    孙浩(《祖传秘方》编剧):我始终认为,编剧不是从戏剧学院里学出来的,而是从生活中、从创作实践中历练出来的,如我们辽宁省的编剧都是自己在实践中“骨碌”出来的。
    周予援:好像前段时间一直有种“去作家化”的趋势,这在当下的戏剧创作中非常明显。我认为忽视剧作的本体——角色的创造、人物的刻画、人性的揭示,就必然会出现形式大于内容的问题。剧作家如何去接地气,如何去发现、认知,创作出我们身边的人和事,就是习总书记一直讲的“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作为国有院团,国家话剧院在“接地气”这点上是一直没有变的。
    李龙吟:剧本是文学作品,剧作家是文学家,剧本不能以独立的身份存在,剧作家地位不提高,戏剧的地位就不能提高,这是我们现在戏剧缺少文学性很大的悲哀。
    饶晓志:实际上,编剧通常只有两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去完成剧本,这是不足以支撑他完成一部特别棒的剧本的。
    由长平(辽宁人民艺术剧院院长):辽宁人艺建院61年来,一直孜孜不倦地探讨与研究的是在现实主义的风格之下,通过讲述小人物的故事,来烘托大人群在特定时代背景中的生存状态,从而传达人物最真挚、最朴实的情感。我们的团队创作时必到基层,认真体验老百姓的生活,搜集原汁原味的故事,接触土生土长的人,来确立戏剧主题,打造故事框架。我们相信只有亲历真实才能在舞台上表达出真实,并让观众相信舞台艺术。生活是一切艺术的灵感和源泉。生活为我们的创作提供保障,生活本身就是我们创作的根。
    陈慧中(《给“人肉”穿上衣服》编剧):原创话剧的根在哪里?许多人说创作来源于生活,好像这就是标准答案。但,我觉得这个答案不太标准,甚至很值得怀疑。我觉得,创作是来源于创作者对生活的化学反应。很多作品不是没有生活,而是对生活的反应扭曲了,是反应系统出了问题,甚至还有一些创作者把系统的闸门开关关上了,他们在有意回避生活。
    林荫宇(国家话剧院国家一级导演、戏剧教育家):作家的文化素养决定了他看到什么样的生活,写出什么样的生活。原创的根是生活,但是不等于把吃喝拉撒睡等日常现象直接罗列到台上去。在五六十年前,西方舞台上已经存在这样的戏剧模式了:它在舞台上呈现的不是事实、事件和表演,只是呈现人们的一种生存状态。但是对这个生存状态,导演、作家应该有态度,要有价值评判。
    张先:我们的编剧在很多方面只会进行一种政治批判、道德批判,而没有能力进行情感批判,剧作者把握不住人的情感所具有的那种丰富性,这就不是在写戏。一个剧作家的职责任务,本质在于揭示真相,不是真实。剧作家揭示真相的主要动力是在情感的作用下完成的,是通过想象的途径,去揭示关于人生在情感作用下的本真面目和样态。舞台是剧作家情感想象绽放的地方。
    彭俐:舞台上的人可以是生活中已经存在的人,但还可以是生活中不存在的人,是可能存在而不存在、是应该存在而不存在的人,而后两种人我觉得更有价值,这就是为什么戏剧人为戏剧投入一生而不后悔,因为我们在创造一种精神的生命,其内在的丰富性、深刻性、品格的美好、境界的崇高,远远高出我们所能够接触到的人,甚至于高出戏剧家本人,所以戏剧家忘我地爱这个人。
    六、原创话剧的大众文化与时代精神
    周予援:中国原创、世界经典、实验探索,这就是国家话剧院今后创作与剧目发展的战略。我们坚定这样一个方针,首先把中国原创放在重要的位置,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这是我们目前戏剧人要追求的。
    李宝群:上世纪90年代的大众文化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半沦陷的文化,娱乐至死、快餐式的文化对创作者来讲是要警惕的。我认为第一要尊重观众,第二不要迎合观众,第三要独立感受生活,好的戏剧无论给精英还是给大众看,都应该像子弹一样穿透现实,打中灵魂。
    喻荣军:作为一个创作者,我觉得要跟大众文化保持一定的距离,才会比较理性地进行创作。
    朱航满(军旅青年作家、评论家):原创应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思考和表达,是我们血肉与灵魂中生长出来的精神力量。在当下,急需我们拯救那种高高在上的艺术冷面孔,直面现实,用自己的声音和艺术作品来表达主见和思考。
    李伯男(《时间都去哪儿了》、《孔子》、《隐婚男女》导演):关注时代不是目的,关注时代中的人才是我的落脚点。
    孙晓星(天津音乐学院戏剧影视系讲师):大众戏剧不是单一化的,它是若干个小众、社区集中在一起的产物。后现代主义下的大众文化具有对过去精英化的反叛力量,它出现在互联网中。互联网的语言和我们日常生活中的语言已经高度口语化、后口语化了,但我们的戏剧文学没有回应。当出现一种新的剧场形式时,你说它不是戏剧,这就如同我们一开始说互联网不真实,那我们的原创和时代精神何在呢?
    方丹(观众,北京开放大学调研员):我不知道戏剧对于一个时代有什么大的意义,但戏剧对我来说可以重塑我的价值观和人生观。我看了16场戏以后,感觉如果10年前我就看过这些的话,可能面对人生会有不同的选择。特别是看完戏后,我会自己去找一些心理学的书,来探讨剧中人为什么会做出这种选择。
    程亚楠(观众,北京理工大学辅导员):大学二年级时,我选了话剧艺术赏析的选修课,走进剧场发现真的是打开了一扇门。看话剧之后,我觉得内心世界都变强大了,一些扭曲不正常的甚至有些肮脏的价值观,都从我的内心里清除掉了,我爱戏剧。
    刘丹(观众,中国传媒大学播音主持系研究生):艺术作品应当引导我们的情感,话剧可以在迷茫中给大众点燃一盏灯,做一个诗意的点灯人。
    七、如何做好原创戏剧
    蒋全洲:我觉得原创最根本的问题是人才问题,没有人才就提不到什么创新。目前,宁夏在艺术主创人员方面缺少一种有力的、长效的人才培养机制,希望以后党和政府能够在文化政策方面多关照西部,真正把西部地区人才的培养建立起来,留住人才。
    周群:原创需要作者的独特发现,在人物身上要下功夫,要有真情实感,剧作家必须真诚。
    唐栋:做原创,第一,要善于发现题材;第二,要有深刻的认识能力和精准的解剖能力;第三,对生活要有独到的发现和透视;第四,原创作品要凸显创作主体的个性。
    孟冰:我特别主张,歌颂要真诚地歌颂,批判也要真诚地批判,歌颂如果没有真情,那就是虚伪。但是,这么多时代的英雄,这么多丰富的新生活,可我们只有一种写法,肯定不行。现在写戏和抓中药一样,得一味一味地配,领导的、专家的、老百姓的、市场的、商业的、可看性的、艺术的、导演的……样样都得有,最后这一撮才是剧作者自己的。呼吁原创更重要的是呼吁原创精神!如果戏剧界都在搞娱乐,哪儿还有真正的思想价值和剧作家的价值?哪儿还有用戏剧的方式去思考人生的价值?
    林蔚然:作为创作者,当接受剧院定制产品的时候,思考如何把出品方的需求吃透,然后把自己对于生活真实的看法、把对艺术真正的认知融入其中,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姜彤林:主创者要尽最大努力多找一些自己与其发生共鸣的作品,如果没有共鸣,有担当和责任感的艺术家尽量不要接这个活儿,不然对自己的艺术个性、长期以来自己形成的艺术品牌可能有损耗。
    朱航满:剧作家创作的时候,要有独立创作的精神,离开了这种独立,再优秀的作家都可能创作出垃圾。话剧创造无论为了什么目的,完成什么样的任务,都必须有一种人文精神的气息,也就是一种人性的温热、书卷的气息、文化的底蕴、道义的关爱、精神的呵护,如此等等,有这些东西的存在,我想我们的话剧创作就不会太过糟糕。
    李龙吟:我觉得,当前原创剧作最大的问题,是太想忠实和歌颂历史事件,只从传统故事中寻找题材是很荒唐的,因为即使是有名的故事,也只为少数人所熟悉。
    吕彦妮:创作就是要做危险的事情,现在大家做的事都太安全了。
    喻荣军:我们很多创作者把自己放在安全的氛围里,如果我们总是觉得安全,那如此创作出来的东西往往没有力量。
    戈大立:千万不要创作安全的作品,我们总在说有高原没有高峰,所谓高峰都是以牺牲为代价换来的,攀登珠穆朗玛峰没有不冒生命危险的。
    李伯男:创作本身就是危险的事情。很多伟大的创作是向死而生。我的创作一定都是主动的,即便是被动也要化被动为主动,想办法尽量调整站姿。
    黄盈:我相信,做好原创作品首先要有耐心,创作者需要时间和领导支持去慢慢把一部作品打磨好。另外,特别重要的一点就是深入生活,创作规律要求我们深入生活,无论是现实主义还是实验作品,生活是我们艺术创作的基石。创作者必须把握当下的生活。做好原创必须有大的胸怀,对于主旋律创作不要太悲观,因为不仅是中国,世界各地的主流戏剧几乎都是主旋律作品,都在表现真善美,怎样更好地传达真善美是我们每个原创者的责任。
    郑荣健(《中国艺术报》记者):做好原创话剧,观演互动的紧张关系必须给予重视。要使舞台的呈现张弛有度,使之处于一种运动的状态,不断地跟观众角力,不断地打开新的窗户,原创才能体现出生命力。太阳底下无新事,戏剧并不排除套路、模式,但它绝非堆砌情节、讲一个完整的故事就可以。内在的逻辑关联和观演关系强调出来,才能启迪思考、激发想象。
    王晓鹰:深入生活、扎根人民、贴近现实,这是我们创作观念的问题,解决了创作观念的问题以后,怎样写出好作品,是另外一个创作规律上的事情,有时候我们会有意无意地把一个观念问题当成一个创作问题来解决。没有所谓的历史视角和文化反思,几乎不可能写出真正好的反映现实生活的戏。今天做原创作品恐怕不单是最快捷地反映现实生活,更大的问题是如何能够更深入地去表达我们对于现实生活的理解和思考,回过头去追溯历史、文化,从那里面去挖掘出现实创作的动力和深厚的文化艺术内涵,这些东西可能是我们的原创作品走向更深、更高的重要部分。
    顾春芳:原创的关键在于大戏剧家的出现,如何使原创指向经典,让高原凸现高峰,剧院不仅是实践的场所,更应该是一所培养戏剧家的学校,造就戏剧家的土壤、空气。现在各地剧院的做法是急就章,全国都找固定几位导演和编剧解决问题,这怎么可能产生我们的戏剧家?急功近利是戏剧原创的死敌,剧院要培养自己的编剧和导演,这需要我们的领导者有历史远见、文化眼光和精神追求。
    吴晓江:北京、上海一开始就有观众吗?没有。20年前,全国各省市是一样的,然而喻荣军、戈大立他们去做了拓展市场的工作。我也希望基层话剧从业者能够把市场做出来。很高兴看到喻荣军、戈大立慢慢走向领导岗位,因为他们当年的努力和牺牲,才有了今天的市场。
    喻荣军:我过去十几年都是做话剧的市场开发与拓展,如何做营销、推广、客户服务,如何把观众一个个拉进剧场,这里面有很多科学方法,可是一些院团长不关心这些,只关注作品,但是做好围绕作品的服务才是如今最急需的事情。
    戈大立:创作者最重要的是要把心交给观众,你交得越无私,作品越受观众喜爱。
    李伯男:可能有很多人把我命名为票房导演,但我恰恰有票房的戏是没有考虑票房的。也许运营团队在包装,但是创作者不能包装。
    王润:做一个中国好观众,应该要看得懂外国经典,看得起中国原创。而作为媒体,不光要报道还应该引导。我们的话剧怎样才能有可持续性发展,肯定不是靠自己圈里人自娱自乐,也不是靠把爱看电视剧的观众硬拉到剧场里,而是靠真正对文化艺术、对戏剧感兴趣的购票观众。我们的原创话剧需要剧评,但目前很多创作没有提供给评论者能够深入评论的价值和空间。剧评的深度和原创话剧的水平应该是共同提升的,我们的原创作品首先要有评论的价值,我们的剧评才能提升上去。
    八、寄望原创话剧邀请展的未来
    孙浩:国家话剧院确实展现了国家级院团的气度,尤其是演出之后,还组织了三次论坛,这是国字号的艺术团队责任的体现。
    林荫宇:这次工作做得非常细,事先发了三个题目,还统计我们看了哪些戏。
    姜彤林:邀请展的学术研讨氛围非常好,形式上别出心裁,内容上真情实感,整个环境促使大家可以说一些真话,很难得。
    王润:我觉得这次中国原创话剧邀请展,国家话剧院的执行团队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傅维伯老师带领的制作团队,实际上只有不到10个人,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把全国各地的作品,有要求、有标准地集中请到北京来,每天都在为各种琐碎的事情加班、熬夜,但他们的名字和做的工作也许不会体现在任何一个戏的节目单上。还有这三次主题论坛,是近年来我参加的水准最高的论坛。三次论坛一次比一次胆大,第一次请的是专家和主创,第二次把国家院团、民营院团、社区的院团、普通观众都请来,大家还能在这种平时很少有交集的平台上互相讨论起来。这样知无不言、言之有物的论坛现在真的很少见。
    顾春芳:三次论坛表现出对我国戏剧艺术发展在理论层面和学术层面的充分重视,也显示了国家话剧院在当前的时代语境下对自身历史定位和历史责任的认识的提升。
    陈强:我听说中国原创话剧邀请展会持续做下去,这是大好事,也是国家话剧院应该承担的艺术责任。话剧在“文革”结束之后曾经非常火,只是后来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有些创作者逐渐远离了这个舞台,出去赚钱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慢慢都回来了,再加上有这样站在高起点、有社会责任感的院领导继续把这个事做下去,我相信话剧的春天已经来了。既然春天到了,火热的夏天就不会太远了。
    苏丽萍(《光明日报》资深记者):原创话剧邀请展要继续办下去,但要坚持不评奖,要体现各个剧院的特色。有些重要的院团创作还是要慎重,要保持质量和一定的水准。希望剧作家写点喜剧,也希望多出现一些高质量的评论。
    吴晓江:我觉得之后的邀请展应该拓展一下,不仅是演出,还要有技术推广的训练班,给各个院团的领导和创作者提供学习提高的机会。必须要客观承认,现在的基层院团水准比较低,导演、表演和创作三方面都需要提高。我们的邀请展一方面鼓励各个院团的创作积极性,展示他们的艺术成就,同时还要能够促发学习,提升院团的水准。
    周予援:今天的中国原创,能成为明天的世界经典,这是我们共同的期待。重视原创、培育原创、发展原创,是国家话剧院举办此次邀请展的根本。希望通过此次邀请展,我们能够一同成长,全国戏剧人共同努力,为我们的话剧事业而努力奋斗。
    (本版文字由颜榴整理  图片由曹志钢、王雨晨摄影)
    源自: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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